刘秀没想到耿舒会这么说,颇感意外,耿弇也没料到,自家的兄弟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他微微皱眉,冷眼睨着耿舒,你这么讲是什么意思?
是想说,陛下封你侯还封错了呗?
耿弇沉声说道:“耿舒,你没喝酒就醉了吗?”
刘秀乐呵呵地向耿弇摆摆手,对耿舒问道:“仲元何出此言?”
耿舒正色说道:“安定、北地、上郡,之所以归顺朝廷,非西征军一家之功,更非耿舒之功,而是陛下威德使然。”
对面的耿弇都差点笑出来,啊,原来你说受之有愧,是在这儿等这呢,这个高帽戴的,真是……耿弇在心里暗暗挑起大拇指,看来,自己的这位二弟真是长大了,说起场面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刘秀愣了愣,接着哈哈大笑起来,抬手点了点耿舒,说道:“仲元打仗厉害,这吹捧之道,也当仁不让啊!哈哈!”
其实,刘秀不太喜欢善于吹捧、阿谀奉承的人,当然了,这也得分人。
像吴汉、邓禹、朱浮等人吹捧他,他就很受用,很简单,因为吴汉他们有能力,即便刘秀心里明知道他们是在吹捧自己,他也会不由自主地飘飘然。
同样的道理也可以用在耿舒身上,耿舒也同样有能力,他的吹捧同样会让刘秀很受用。
所以说,没有能力的人去吹捧刘秀,会让他感觉很厌恶,反之,有能力的人吹捧刘秀,会让他很高兴。
见刘秀大笑,以为刘秀是对自己的说词不以为然,耿舒正色说道:“陛……公子,安定八个县,北地六个县,上郡十个县,合计二十四县,他们为何能一致同意,归服朝廷,只因畏惧西征军?
绝非如此!若非他们不是早就打心眼里敬畏公子,尊崇公子,绝不会因为西征军的一走一过而向朝廷臣服,如果让西征军一个县一个县的去打,想收服这三个郡,没有个一年半载都打不完啊!”
耿舒的话多少有点夸张,三个郡,二十四个县的归顺,其中有相当一部分县是随大流,未必是真心实意的愿意归顺洛阳。
不过大部分县愿意归顺洛阳,这也是事实,由此不难看出,刘秀的威望,洛阳朝廷的威望,的确是影响深远。
耿舒的这番话,当真是让刘秀有些飘飘然了,他开怀大笑,拿起酒杯,说道:“来来来,为我军能拿下三郡,干一杯!”
“干!”
耿弇、耿舒两兄弟拿起酒杯,向刘秀那边敬了敬,和刘秀一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放下杯子,洛幽在旁立刻倒满酒,刘秀笑吟吟地说道:“安定、北地、上郡的归服,让三辅北方,再无直接威胁,三辅之安全,提升了一大截。”
冯异率领西征军,一口气收服安定、北地、上郡三个郡,实际上是很大的功劳,不过冯异的运气太差,正赶上刘秀在汉阳战败。
刘秀的这口气没地方撒,倒是都撒到了冯异身上,导致冯异明明立下大功,也没受到任何的奖赏。
只是过后,冯异在汧县和安定取得两场胜利,刘秀连续给予冯异两拨奖赏,这也算是把前面亏欠冯异的奖赏给补了回来。
刘秀话锋一转,问道:“公孙收服三郡,立下大功,回到长安,非但未受奖赏,反而还受我责难,公孙可有不悦?”
耿舒连忙说道:“陛下……公子多虑了,大将军并无不悦,反而还时常悔恨,未能及时回撤三辅,未能与公子一同征讨汉阳。”
刘秀哦了一声,点点头,意味深长地说道:“公孙为人,向来宽和,受到委屈,不责于人,反责于己,就宽厚而言,我远不如公孙啊!”
耿弇和耿舒吓了一跳,急忙躬了躬身子。
刘秀感叹道:“公孙从我去河北之时,冯母言:‘汝今尽忠,莫思尽孝。
我自为评以绝子内顾之念。
’遂编而亡。
每思及此,我心悲凉。”
为了不让冯异有后顾之忧,冯母自尽而亡,这在当时已被广为流传。
耿弇和耿舒都听过这个典故,现在听刘秀提起,两人亦是心有戚戚。
刘秀又道:“公孙与我,既为君臣,亦为手足,汉阳之败,我迁怒于公孙,实在不该。”
刘秀有一点好,他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而且还勇于承认自己的错误,这才是天子该有的胸怀。
耿弇拿起酒杯,说道:“公子,这杯酒,我们当遥敬公孙!”
刘秀拿起酒杯,说道:“说得好!我们遥敬公孙!”
说着话,他一仰头,将杯中酒喝干。
感觉气氛有点凝重,刘秀看向耿舒,笑道:“仲元对匈奴,屡战屡胜,我汉室大臣当中,要说克制匈奴人,非仲元莫属!”
耿舒连忙欠了欠身,说道:“微臣长于上谷,常与匈奴人接触,深知匈奴人之特性,如此,方能对匈奴人屡战屡胜!”
刘秀连连点头,说道:“将来,平定了隗嚣和公孙述,卢芳将会成为朝廷的心腹之患,届时,免不了还要依仗仲元。”
“陛下折煞微臣。”
刘秀对身边的洛幽低语了几句。
洛幽应了一声,站起身形,走了出去。
没过多久,有店伙计进来,还领进来数名乐师和十数名年轻貌美的女子。
乐师把乐器放在一旁,有的敲,有的弹,有的吹,舞姬们则是在包厢里翩翩起舞。
耿弇和耿舒常年在军中,难得能欣赏到歌舞,兄弟俩都是边饮酒边时不时的鼓掌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