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来想去的心里觉得不踏实,正好在半路上碰到还是半大孩子的刘根生,于是赶紧让他去给刘德全通风报信,让他出去避避风头。
刘根生那时候还有点傻不愣登的,听完这话撒开脚丫子就去了“神仙府”,半大孩子办事毛糙,进门劈头盖脸就一句话“快跑,支书带人抓你来了!”
这把刘德全吓了一大跳。
其实,他也不是故意要给刘天成下绊子。
刘德全是江湖人,各种江湖套路规矩门儿清,一眼就看出了刘天成这狐假虎威的做派。
他心里就有点不舒服,但又说不清是哪儿不舒服,于是在某次喝多了之后,开始信口胡扯。
要不说酒不是好东西呢,和小神仙谱系犯冲,第一世就是因为喝多了在县党部主任面前胡说八道,差点被打成“反新生活运动坏分子”,第二世也踏进了同一个坑。
刘德全有心问问清楚,可看到刘根生那小脸煞白的样子,知道事情多半假不了,于是收拾几件衣服,拿起祖传的幡儿从村西头悄悄溜走。
刘天成唯恐刘根生腿脚不快来不及跑路,带着人进村子转了一圈后才扑向“神仙府”,当然是扑空了。
这也正好,刘天成当时觉得刘德全外出避风头怎么也得好几个月,有这点时间水坝早就修完了。
等他回来后用事实教育他就是。
……
那正是蠢蠢欲动的时代,打迷信是一阵,可没多久迷信就大回潮。
刘德全在外面混的不错,但对刘天成的恨意就落下了。
后来,坝跨了,刘德全欣喜若狂,暗地里一阵煽风点火,把全村的迷信值拉高了好几个点。
这等于是在当众打刘天成的脸和揭他伤疤,于是两人迅速势成水火,以前那些默契荡然无存。
当然,刘天成也不是真要把他送进局子里去,那样没必要。
他充分利用自己在村里的威信和地位,很快刘德全在村里就有些待不住了。
索性一年到头都在外面“就业”,隔三差五往家里寄点钱。
再后来刘德全死在外头,是刘勃去把骨灰抱回来的。
这么一来,陈彩娣和刘勃看刘天成就更是恨之入骨了,在他们看来,刘德全是被逼得客死他乡的,这个仇可就深了!
当然这里面的曲曲弯弯,几个当事人自己都搞不明白。
再往后,刘勃也离开村子去“子承父业”,陈彩娣的性子也越发古怪起来。
之后刘天成其实还是考虑过再修一次水坝,刘勃知道后,明面上没怎么行动,实际每次他回村里,都要就那块荒地的“所有权”和“使用权”问题发表“重要指示”。
一来二去,现在的社会虽然是越发文明,可这块地在村民心目中却越发神秘和不可触碰起来。
刘天成对其中的道道也未必完全清楚,但村民的言行举止他能看出来,此刻去修水坝开荒,会面临着比以往更大的困难。
“我了个去……”赵昊听完,一脑门子的汗。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明明是现实题材文,给村子修个水坝而已,怎么还扯上几代人的恩怨和封建迷信了?
这样下去会被踢出现实主义征文活动的啊……
“……”赵昊叼着烟头开始头痛了“哎,生在这个时代,硬件是没问题了,这软件……我说老支书,能不能强行上马?报告打上去,上面批下来,工程队进来,一两个月估计也就成了……”
“呵呵呵……”刘天成笑了笑“后生,你是不知道咱这个村吧,解放前这儿是抗战前线,常有那落单的日本鬼子和伪军,三三两两,扛着三八大盖进村耀武扬威,知道结果么?”
“怎么说?”
“他们进村后就再也没出去过……倒是建国后,政府征集抗战文物,村里刺刀步枪交上去好大一捆……”
“我了个去……”赵昊又开始抹冷汗了“贵宝地民风强悍啊……”
“是啊,是不是怕了?”
“怕倒是不怕,我觉得大伙对我都挺好的……”
“可你要是打算强行上马这工程,后生不是我吓唬你,我都保不了你……”
“这法治社会了,他们,他们……”
“你别想太多,大家违法的事情不会干,可我敢打赌,郭金凤第一个蹦出来,拿着菜刀剁案板,边剁边念你名字往你脑袋上扣各种屎盆子尿罐子,她能这么喊一天不带重样的……就她这样的,咱村里还有好几十……都听她。我听说你每天早晨都抱怨全村鸡叫,这么说吧,全村的公鸡加一块也就顶小半个郭金凤……”
“我,……我明白了……咱,咱从长计议,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