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的海风，卷过大地，拂过山林，带上了暖意与清新。</p>
房内床榻白纱依旧轻曳，发梢间却拂上凄凉。</p>
无灯火，却又无需灯火，倩影随着门缝斜垂。</p>
若说，柳韵锦从门缝间的初探，是为了寻找殇沫的身影，那么此刻她的眼帘低垂则是在暗下着决心。</p>
女子本薄弱，但若要下得决心，也是不容任何人所质疑的。</p>
这世间，最不可忽视得也便是一个女子暗自下的决定。</p>
只因，她比任何人都知道，这决定是怎样得坚毅，怎样得义无反顾。</p>
——殇沫绝不会大开杀戒的，即使是为了些许食物果腹，也是绝不会的。</p>
这世上，若说比冷溶月还要深知殇沫的，也唯有她——柳韵锦。</p>
如说，冷溶月对殇沫是爱的深知，心境上的共鸣的话；那么柳韵锦对殇沫的深知，却是最真实的点滴相处。</p>
——他本就心性善良，即使遍体鳞伤，也能在海风间灵动，天地间自如，大可不必出手杀戮。</p>
——王景弘所说的‘飞鱼帆舟’，若真的与溶月妹妹有所关联的话，也只能说她绝不是一个人，她的任何一个手下，都会不惜杀戮的去护下她的周全的。</p>
而，这一切，也印证着一件最可靠的事实，只要‘飞鱼帆舟’的动向犹在，殇沫便就不会真正的消失。</p>
只因，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他本就是为了‘飞鱼帆舟’而跳进‘尾闾’中的，所以他更不会死去。</p>
转身轻漫舞，舞动世人献。</p>
月下杯盏起，饮尽心头盼。</p>
…</p>
“景弘、暮大侠，无论怎样，当下的局势，对我等甚是不利，我觉得我们还是迅速离开为好。”</p>
王景弘微点着头“嗯”道：“郑和大人所言极是。现下，事态不明，我们既不能莽撞出兵，亦不能确保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或许我们继续远航是唯一的选择。”</p>
“不给他们算计我们的机会，今晚我们就出其不意的离开此处，的确是最好的方式，可是…”暮云烟缓缓回眸，微皱眉眼，迟疑道，“可是…韵锦少主…”</p>
他不禁向柳韵锦的房门望去，他已想到柳韵锦在没有寻到殇沫之前，是绝不会离开这里的，但是，他也在盘算着另外一件事，一件他一个人绝不可能完成的事…</p>
一时间，三人的眸光均已投向了同一方向，成年人的世界，有时就是这般明了，这般通透。</p>
三人的心头，也在同一时间泛起了些许涟漪，些许凄凉...</p>
“我是不会走的，”突然间，三人所视的房门缓缓被打开，伊人漫步而出，无病态，甚娴雅；似仙姿，无畏惧，“我已决定留下！”</p>
“韵锦少主，云烟已吩咐过，为少主热着稀粥，”暮云烟恭敬一礼，错开话题，又怔道：“哦，少主，这里不比我们大明，云烟只能用米谷和绿豆熬制，无论稀粥的味道如何，还请少主饮用些。”</p>
“不过，少主也请放心，”暮云烟凝视着缓缓而来的柳韵锦，拱手随姿转动着，“云烟熬制了许久，口感应该尚可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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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烟叔叔费心了，”柳韵锦至堂中坐下，抬手还礼，坐姿端正，但眸光仍在厅堂中游走，好似要把方才没看尽的地方，都要好好看一遍一般，“不过，我大病初愈，自是喝不下什么的。”</p>
暮云烟急忙挥手，“无妨。无妨。能喝下多少是多少，我这就为少主盛来。”</p>
...</p>
“柳姑娘真的决定要留下吗？”</p>
柳韵锦定眸，望向开口的郑和，点了点头，“是的。”</p>
“柳姑娘难道不知留在此处会有危险？”郑和再次确认道。</p>
柳韵锦煞白的容颜，没有一丝表情，回答更是干净利落，“不怕。”</p>
“这…”郑和侧眼望了一眼王景弘，轻叹道：“若柳姑娘心意已决，那么便为姑娘留下两千兵甲护卫她吧。”</p>
“不必，”柳韵锦再次垂下眼帘，微声道，“留下两千兵甲反倒会引人猜忌，你们方才所谈的，我都已听到，也深知当下的局势与我们不利。若，大明的兵甲有余留未走，这本就是一件更加触犯人心的事情。”</p>
郑和沉默了起来，以他的身份，既被对方拒绝所提建议，已无需再有言语了。</p>
事实上，以他的阅历，又怎会不知留下两千兵甲的做法有些欠妥呢？</p>
——可是，眼前这个女娃的性命...</p>
他的眉头早已皱起，心中虽还有不安，但也绝不会再多言出一个字了。</p>
“姑娘能如此深明大义，也是难得。不过...”王景弘瞥了一眼郑和，又接着问向柳韵锦，“柳姑娘乃是我们大明的百姓，又随我等出海至此，我们既已决定继续出海远航，就不可能将姑娘独自留在此处。”</p>
“我留下为私，你们出海为公，怎可为我一人之私，动用两千兵甲呢？”柳韵锦缓缓站起，缓缓说，“我一人本是自由身，若随行两千兵甲，可能便也无了自由。还有，我已言出留下，这也便是我的个人意愿，生死无怨。”</p>
王景弘垂掌，低头沉默。</p>
疾步从门外而来的暮云烟，碎步笑迎，手间不停用勺子搅动着稀粥，盛粥的碗是大明朝的青面瓷碗，搅动稀粥的勺子亦是大明朝的雪白瓷勺。</p>
一直带着长辈慈爱微笑的他，仍不时地轻吹着搅动着的稀粥。</p>
“我说少主啊，这粥熬得正是时候，你看这绿豆啊，和米谷已完全黏在了一起，香啊可真香啊，”暮云烟将稀粥捧在了柳韵锦面前，躬身相对，“少主，你闻闻，多香啊。”</p>
柳韵锦微微一笑，脸上的煞白之色，好似瞬间有了缓解，她接过稀粥，勺子缓抬，触唇入口，“云烟叔叔说的没错，这粥的确香甜。”</p>
“哈哈，少主觉得好喝就好，好喝就好，”暮云烟缓缓直身，双手互迎，“那少主多喝点，多喝点。女子啊，吃饱喝足了，心情就会好的。心情好了，容颜也会恢复以往的娇美的，呵呵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