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我大明自高皇帝逐蒙元于漠北,宗室受天下奉养,于清虏入寇之时,往往无所功成,只能随波浮沉,今日陛下特旨,以宗室镇蛮抚夷,令其归属华夏,大王理应谢陛下鸿恩,主动前往边地,报效陛下才是,又焉能因个人之愿,而不愿前往?”
面对张国东的一番言语,朱术桂的脸色立刻就变得尴尬起来。可未等他开口解释,张国东又将话锋一转说道。
“其实,大王所顾忌者,在下也能了解一二,大王所顾忌的,必定是因为担心,这分封之后,他日为子孙徒惹祸端吧!”
张国东的话让朱术桂的眼帘一垂,尽管他并没有说话,但这也正是他的顾虑。出身于宗室的他又岂不知道,什么是宗室的生存之道,两百多年来,宗室早就被皇上驯服了,现在猛的把他们都丢出去,让他们去镇蛮抚夷,尽管经过的十几年的颠沛流离,对兵事也算是有所了解,可他必须要考虑到镇蛮抚夷之后。
镇蛮抚夷之后是什么?
是归属华夏!
这意味着,将来朝廷于王地必定是有所图谋的!而这种谋图的代价往往就是各家子孙后代的性命。
“其实,大王完全无须考虑那么多,大王有所想,陛下与朝中众臣又岂无所思?”
张国东看着朱术桂,继续说道。
“这所谓的周制“方千里曰王畿,其外五百里曰郡服,又其外两百里曰镇国。”其实,就是陛下与朝中众臣所思,千里的王畿、五百里的郡服,若是于中原,自然是不下一省一府之地,人丁不下数百万,可,现在宗室是要往夷地镇蛮抚夷,当地即便是有数百万蛮夷,诸王自然会为蛮夷牵绊,非数百年之功,又岂能镇蛮抚夷,令其归属华夏?”
见朱术桂又欲开口,张国东又反问道。
“当年高皇帝又岂能想到三百年后之事?今日得陛下恩典,王能得五百里之郡,王只需披荆斩棘,启以山林,镇蛮抚夷既可,至于三百年之后的事情,又岂需要考虑那么多?”
三百年之后……
朱术桂依然还是没有说话,只是默默不语的坐在那里,偶尔的端起茶杯喝着茶,良久之后,他才开口说道。
“其实,孤所想,无非就是做一安乐郡王!”
这一次,非常难得的,朱术桂用“孤”自称,在过去的三年间,他已经习惯于用“我”,而不是“孤”,这种习惯是源自于他的最初想法只图安乐,而不闻其它。顶多也就是考虑一下子孙。
可是现在,陛下的一旨圣旨,却让他不得不去面对现实。他必须要以郡出镇夷地。
镇蛮抚夷!
为一国之君!
虽说只是五百里的郡国,可是于郡国内,他却形同皇帝,一言九鼎、出口成宪,如此,又岂是藩禁中的囚徒所能想比,至于现在,安乐是安乐了,可那种安乐无非就是无所事事罢了。
对于经历了崇祯后天下动乱的朱术桂来说,他同样也怀揣着有朝一日能够为国出力,能够抚以百姓的梦想,只不过宗室的身份,让他顶多也就是想想,甚至即便是想想,也不敢表露出来。
可是现在,为一国之君的机会摆在他的面前,他却显得有些惶恐了,甚至有些害怕。
镇蛮抚夷!
这是需要用兵的,需要领兵讨伐的。
陛下不是让他们到夷地做安乐王,而是要去那里把令蛮夷归夏,如何才能归夏,自然是毁其宗庙、灭其文、灭其史、易其俗、变其语,如此方才为华夏。
而这都要兴兵,都要讨伐,都要用杀伐来实现。
“可现如今,陛下裂国于我等宗室,如此大恩,孤又岂能不知,但孤唯恐不能办好此事,不能镇蛮抚夷。为宗室蒙羞,如此又有何面目面对陛下?面对祖宗?”
裂土分封!
这是当年高皇帝于诸子也没有过的恩泽,对于这样的大恩,朱术桂自然是感激,可是感激之外,未尝没有惶恐。没有不安。成功了固然是好,可万一失败了呢?
“大王……”
见大王这番感叹,知道其已经面对现实后,张国东又继续劝说道。
“现在,大王无须考虑这么多,大王只需静待朝中旨意,至于他日就国之后,如何镇蛮抚夷,就像那三百年之后的事情一般,不过只是杞人忧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