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2 / 2)

纳王端杯饮尽,放下杯子,神色不变,仍是冷冷地看着他。

程学启笑了:

“郜哥,小弟知道你信不过我这个晚辈,小弟让你见一个人,国魁,进来罢。”

一个瘦削的中年人从门外闪入,抱拳笑道:

“永宽兄,还认得我么?”

纳王定睛一看,不觉惊叫道:

“你你你、你不是国魁贤弟么?”

他指着来人,向两个天将引见道:

“莫只顾吃喝,你们也见识一下,这位是本藩、是我的盟兄弟,郑国魁,庐州城外的郑大郎,记得不记得?”

两个天将闻言一惊,急忙起身施礼,神色颇为恭敬。

他们当然记得,庐州城外郑大郎,乙荣五年(1)大军驻庐州时,纳王郜永宽还不过是殿右二十指挥李秀成麾下一个小小的卒长,打先锋抄了城外大户郑家,这郑大郎一介书生,竟单身闯圣营,要以性命换回老父的万卷藏书,郜永宽对这书生的胆色甚是钦佩,不但偷偷送还了全部书籍,还和他拜把子换贴,做了异姓兄弟。听说这郑大郎在圣营呆了一月,讲了一月的三国说岳,行辈老的弟兄,多有认得他的。

程学启招呼郑国魁坐下,对纳王笑道:

“老哥没想到吧,国魁现在也带兵打仗,已经做到副将了。”

纳王满脸的诧异:

“国魁,你不是读圣贤书,想做嘛子翰林的么,怎么,当上带兵官了?”

郑国魁歉然道:

“小弟也是时势所迫啊,永宽兄,你一心子承父业,想开个大生药铺,把分号开到湖广九府每个州县,不是也当了什么纳王,什么远千岁么?”

纳王素来沉静的脸上腾地泛起一阵红云:“国魁,旁人笑话我,你这读书人也笑话我,我这王,现在我们天国封到两千多号,还值半分银子么?”

郑国魁肃然道:“着啊,永宽兄,你是个明白人,仗打了这许多年,想来也打得够了,说老实话,小弟一个书生,这杀人的差事,也早做的厌了,兄若有心,可怜这江南百姓困苦了这么久,早些顺时而作,你我弟兄,便可了了自家心愿,从此再不沾这刀兵血腥了,如何?”

两个天将都不吃喝了,两对眼睛,不错眼珠地看着纳王。

纳王捧着酒杯,若有所思,沉吟不答。

郑国魁倾前身子,一脸的殷切:

“永宽兄,你信不过别人,还信不过小弟我么?”

纳王点点头,放下酒杯,想开口说什么,却终于欲言又止。

程学启笑眯眯地看着,他知道,话说到此,郑国魁这书呆子便唱不转了,这最后一层窗户纸,还是得他老程自己来捅:

“郜哥,你放心,小弟明人不说暗话,李抚台李老大人是小弟和国魁乡里乡亲的父母官,平生最好的是英雄好汉,郜哥和周文嘉、伍贵文、汪安钧四位只要弃暗投明,献城来归,小弟的薄面,抚台老大人的恩典,保四位二品总兵的前程,张老弟,汪老弟,你们几位投诚,也保几位三品副将的顶子,怎样?”

两个天将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眼中皆溢出惊喜之色来。

纳王脸上掠过一丝喜色,旋即又消逝无踪:

“几位当永宽是魏延么?忠王对我恩重如山……”

郑国魁打断他的话:

“你们的什么天王是洪秀全,又不是李秀成,那个洪秀全是个什么东西!评书里讲的好,君不正,臣投外国,秦叔宝、姜伯约,五虎上将里的马孟起,黄汉升,不都降了么?”

程学启也劝道:

“郜哥,上回小弟劝你取李逆首级,你不肯,小弟和李抚台知道你最重义气,也不来逼你,如今那李逆也出了苏州城,那个广西佬谭木匠谭绍光,你和他还有什么情面好讲的?”

纳王低头踌躇着,庙里四人,都摒住呼吸,等待着他的决断。

庙外一片寂静,几粒星星,冷冷地照着湖面。

不知过了多久,纳王慢慢抬起头来:

“国魁,我信你,不过老程,你和你那个李抚台老大人,我可就不那么信得过了,怎么样,敢和我郜永宽歃血盟誓么?”

郑国魁看了看纳王,又看了看程学启,没有马上回答:招降纳叛倒罢了,封官许愿,关乎朝廷体制,却不是他一个三品副将可以拍胸脯打保票的事情。

程学启却大剌剌地站起身,拔刀在手,刷地一声,割破了中指,鲜血殷殷,刹那间染红了一大碗酒:

“我老程对天盟誓,刚才说的许的,如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叫我八辈子不得好死!”

更深了,湖神庙微弱的灯光,仿佛鬼火一般,忽明忽暗地,在凛冽的湖风里闪烁着。

注释:

1、乙荣五年:太平天国乙荣五年,即清咸丰五年乙卯,公元185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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