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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0010章 别离最伤情(2 / 2)

连八方叹口气道:“眼下也只能如此了……总之还是得先找到宫老鬼,若是咱们三人联手,胜算自然增加不少。”濮阳尚终于莞尔道:“连老如此说来,是愿意继续合作了?”

连八方袍袖一挥,径自收回了护法毒蛛,接着一正色道:“濮阳尚,老夫与你合作是为了咱们共同的利益,但老夫也不会任你摆布,甘当你的马前卒,所以希望你也不要再做出令老夫愤怒的事情来!”

濮阳尚俨然诚恳的道:“连老大可放心,我此刻已是孤家寡人,唯有倚靠连老,所以断不敢再触碰连老的底线。”连八方没好气的道:“但愿如此……厉枭就在左近,咱们先问出宫老鬼的下落再说。”

七妙星君凝视着眼前的金色长剑,半晌方长叹一声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唉……古人诚不欺我。”他说罢便扶着新月夫人的身体坐下,接着沉声喝道:“姣儿,过来照看你娘!”

小公主怯怯的走近,乖乖扶住新月夫人的身体,七妙星君俯身拾起长剑,目光中隐现决绝的道:“岳大侠,此剑伴我多年,在下一向十分珍视,但今日——”

话话间蓦地神情一肃,旋即只听一声断喝,那口金灿灿的软剑竟被他当场震断,恰似一蓬流星雨般纷纷坠落。

岳啸川见状大为错愕,此时却见七妙星君单膝一屈跪倒在地,痛心疾首的道:“岳大侠,在下今日当天立誓,有生之年与拙荆二人决不再出江湖,只求岳大侠能放拙荆母女一条生路。”

岳啸川皱起眉头,不以为然的道:“胜负尚未可知,你何必就此屈服?至于温若璧身上血债累累,岳某今日无论如何放她不过!”

七妙星君似是一怔,不禁讷讷的道:“血债累累?这……云儿之事在下的确无话可说,但在下已经决定收他的小妹为徒,今后必会呕心沥血全力栽培,权当是告慰云儿的在天之灵……”

岳啸川冷笑一声,径直打断道:“那名孩童暂且不论,但你可知温若璧两年前只为一点怨气,便将一位无辜的老拳师阖家斩尽杀绝?”

七妙星君悚然一惊,难以置信的道:“什么?!……岳大侠此言有何凭据?”岳啸川一正色道:“温若璧方才亲口承认,你若不信尽可向秦傲天之女求证。”

七妙星君转头向小公主看去,只见她慌忙摇了摇头,兀自嘴硬的道:“才没有呢,你这死……死家伙就会污蔑我娘,我娘才没杀那什么秦老拳师呢。”

七妙星君闻言直是如坠冰窟,岳啸川则冷笑着道:“温若璧心狠手辣、残毒之极,单凭这两件罪状便死有余辜,何况以她这等心性,更难保没有其他恶行。”

七妙星君听罢双眉紧锁,脸上尽是痛苦之色,岳啸川见状摇摇头道:“该说的话岳某都已经说过了,接下来便看你自己的决定。”

七妙星君微微回神,终是哑着嗓子道:“岳大侠……这世上虽然有正邪善恶,但能大义灭亲者毕竟只是少数,在下……同样不能免俗……”

岳啸川难掩失望之色,片刻方沉声道:“既然执迷不悟,那便手底下见真章吧!”七妙星君惨然一笑道:“岳大侠……或许有朝一日你也能体会到在下此时的心境,但在下却注定是看不到了。”

他说罢蓦地骈指回点,堪堪正点中自己额头上的神庭穴,霎时只见他脸色一白,整个人也跟着摇摇欲倒。岳啸川不由得心头猛震,脱口惊呼道:“你!——这是何意?!”

七妙星君勉强拿桩站稳,双目死死的盯着岳啸川道:“在下……情愿用自己的性命,换拙荆母女……一条生路,只求岳大侠……应允……”

岳啸川沉哼一声,便要上前为他疗伤,不料七妙星君却闪身一退,紧接着厉喝道:“岳大侠!在下只求你应允!”岳啸川神色数变,终于长叹一声,登时只见刀光一闪,一道劲风已射向新月夫人胸前。

伴着小公主的一声尖叫,新月夫人却是身子一震,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而与此同时,岳啸川手中的琢玉魔刀也锵的一声重归鞘中。七妙星君脸上露出感激之色,勉力呼唤道:“夫人……”

新月夫人循声一望,震骇之下脱口惊叫道:“修齐!你为什么会散功?是谁打中你的罩门?”七妙星君终于不支的跌坐在地,剧烈喘息着道:

“夫人……你答应我,今后……退出江湖,我……我才能走得安心……”新月夫人挣扎到他身边,眼含热泪的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你快告诉我啊!”

七妙星君愈显虚弱的道:“岳大侠已经答应……不再为难你们,我是……自愿如此,你们今后……断不可向岳大侠寻仇,答应我……夫人你快答应我……”

新月夫人固是涕泪纵横,连小公主脸上也微现悲戚之色,七妙星君见她仍在犹豫,不禁勃然作色道:“夫人!你难道……难道真要让我……死不瞑目么?”

新月夫人终于痛哭失声,抱紧七妙星君哽咽着道:“修齐……我答应你,今后退出江湖……也不找岳啸川寻仇,修齐……我都答应你……”

七妙星君这才如释重负,又转向岳啸川道:“岳大侠的恩情……在下只能来世再报了,另外……这女童已经成了孤儿,还请岳大侠……帮她寻个去处……”

岳啸川明白他是对小公主之流不能放心,便上前接过他臂弯里的那名女童,随后正声道:“余下之事不劳挂怀,岳某自有担待。”

七妙星君脸上露出一丝感激的微笑,终于就此油尽灯枯,双目一阖溘然长逝。新月夫人顿觉心底一空,身躯剧颤间再度泣不成声,看来的确是真情流露,只可惜她这一番真情,毕竟还是来得太晚了些。

岳啸川冷眼旁观,片刻方沉声道:“温若璧,望你今后好自为之,莫让葛修齐的牺牲白费。”新月夫人止住哭泣,咬牙切齿的道:

“岳啸川……我答应修齐之事自会做到,你以后或许千刀万剐,但我们母女决不向你寻仇就是!”岳啸川冷冷一哂道:“如此最好,否则琢玉刀锋之下,也只能辜负故人苦心了。”

他说罢便抱着那女童转身扬长而去,新月夫人正自有些失神,却听小公主斩钉截铁的道:“娘!姣儿一定会练好武功,将来为义父报仇!”

新月夫人不禁苦笑道:“姣儿,娘刚刚已经答应你义父,咱们不能……”小公主冷笑一声道:“那是娘答应义父的,姣儿可没有答应,何况姣儿还是小孩子,答应了都可以不算数的。”

新月夫人微微一怔,终是柔声道:“好孩子……这些事情以后再说,咱们还是带着你义父尽早回返,以免夜长梦多。”母女两人就此蹒跚起身,不一刻便消失在山间云雾之中,只留下一片凄凉和萧索。

密室之中一灯如豆,只见厉枭正捧着一只烧鸡大快朵颐,间或还捧起一坛老酒咕咚咕咚的一阵猛灌,而濮阳尚和连八方两人则端坐一旁,各自一言不发。

不一会儿厉枭酒足饭饱,满足的拍了拍圆溜溜的肚皮,嘿嘿干笑道:“跑了一个多月,难得吃一顿饱饭,连老、策师,多谢款待啊。”

濮阳尚只是微笑点头,连八方却冷冷的道:“厉枭,你原本便伤势不轻,今日又遭了吸雷大法反噬,这般胡吃海喝有百害而无一利,所以老夫劝你还是收敛些吧。”

厉枭却满不在乎的道:“受伤有什么打紧,厉枭大爷只要活着一天就要享受一天,哪像你连老呢,不吃不喝不搞女人,啧……难道真把自己当成净宇卫道之士了?”

连八方脸色一黑,哼了一声便懒得再搭理他,濮阳尚则接口和声道:“厉枭,如今咱们是同仇敌忾,你的伤势如果已无大碍,便尽快带我和连老去寻宫老鬼如何?”

厉枭眼珠一转,却是哂然道:“策师大人知不知道我的另一个身份?”濮阳尚淡淡一笑道:“我不仅早知道你便是青魔灵,而且还知道正是宫老鬼杀了你从前的东翁和那位你心仪的小姐,可是如此?”

厉枭吃了一惊,不由变色道:“你……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濮阳尚不温不火的道:“这并不重要,但我从未把秘密透露给宫老鬼,这对你而言可以算是一件恩惠吧?”

厉枭却并不领情,反而冷笑着道:“策师大人现在跟我摊牌,恐怕不光是想卖好吧?哼……要是厉枭大爷没猜错的话,我前脚把老贼的巢穴告诉你,你后脚就会提着我的人头去送给老贼当投名状吧?”

濮阳尚叹口气道:“厉枭你的智慧便仅止于胡乱猜测吗?难怪你先是错失良机、未能及时斩杀宫老鬼,后又辜负秦傲天重托,使得小公主不知所踪。如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难道你就不觉得惭愧?”

厉枭勃然大怒,咬牙嘶吼道:“濮阳尚!……你欺人太甚!”濮阳尚淡淡的道:“稍安勿躁,我并非有意奚落于你。”厉枭依旧不忿的道:“那你又是什么意思?!”

濮阳尚微微一顿,意味深长的道:“你如今身份已露,今生再难奢望诛杀宫老鬼,不过只要你将他的下落说出,我和连老便可担保替你报仇。”

厉枭闻言一怔,随即连连冷笑道:“担保?哈……你策师大人向来是无利不起早,怎么可能为了我去火并宫老鬼?你真当厉枭大爷是傻瓜吗?”

濮阳尚摇摇头道:“你错了,我和连老虽然要针对宫老鬼,但我们并非是为了你,反而正是为了我们自己。”厉枭又是一怔,满面狐疑的道:“哦?……此话怎讲?”

濮阳尚淡淡的道:“你也应当知晓,眼下追踪我们最急迫的是玄阳子和岳啸川,而就双方实力而言,玄阳子师兄妹和他们背后的昆仑派显然更为强大,但他们的任务却仅仅是任意擒杀我们其中一人。”

厉枭瞪着眼睛想了片刻,终于领会到他的言外之意,却仍是有些难以置信的道:“你的意思是……你们打算把宫老鬼卖给昆仑派的杂毛,好让他们尽早鸣金收兵,也免得你和连老腹背受敌?”

濮阳尚欣然道:“厉枭你果然一点即透,这正是我们的盘算。”厉枭沉吟片刻,终是讥讽的道:“死道友免死贫道,的确是你策师大人一贯的做派,但毕竟事关重大,厉枭大爷怎知你不是信口雌黄?”

濮阳尚微皱眉道:“我方才句句是真,连老亦可做证,厉枭你未免太多疑了。”厉枭却不屑的道:“打住吧策师大人,你嘴里有几句真话,厉枭大爷清楚得很,除非你先拿出诚意,否则休想我开口。”

濮阳尚为之一滞,勉强隐忍着道:“哦?那么你需要怎样的诚意?”厉枭干咳一声道:“简单,只要你策师大人寻回小公主,再代我将她送去惜月湖安顿好,厉枭大爷就把我知道的统统都告诉你们。”

濮阳尚脸色一沉,不耐烦的道:“荒唐,秦傲天既已身死,我们又何必再为他的事情奔波,此议断无可能!”厉枭两眼一瞪,不容置疑的道:“除了这个条件没有其他可能,你策师大人看着办就是!”

濮阳尚终于忍无可忍,当下森然冷笑道:“冥顽不灵之辈,真真不知死活!”说罢竟是闪电般攻出一指,突袭厉枭气海大穴。霎时只听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厉枭仰身向后跌倒,跟着剧烈的抽搐起来。

连八方见状大吃一惊,脱口怒喝道:“濮阳尚!你当真……岂有此理!”喝毕不敢怠慢,便即俯身为厉枭施救。厉枭好不容易喘过气来,兀自嘶吼着道:“濮阳老贼!……你……你好狠那!”

濮阳尚冷冷的道:“你如今武功已废,还能有何念想?倒不如老老实实说出宫老鬼的下落,我和连老必不会令你失望。”

厉枭吐出一口血痰,嗬嗬惨笑道:“我呸!厉枭大爷就算是死,也不会便宜你这老贼!你他妈的……总有一天给人千刀万剐!”

连八方正勉力将真气灌入他体内,闻言皱眉低斥道:“要骂也等留住这条命再骂,你这小子真是……唉!”

厉枭又呛出一口血沫,剧烈喘息着道:“连老……厉枭大爷一向佩服你的为人,你……你照实告诉我,濮阳老贼刚才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连八方一正色道:“千真万确,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厉枭察言观色,终是下定决心的道:“罢了……那宫老鬼的巢穴我只告诉连老一人,你附耳过来……”连八方微一踟蹰,还是依言凑了过去,厉枭在他耳边低哑的说了几句什么,最后才郑重其事的道:

“连老……听厉枭大爷一句劝,多多提防这濮阳老贼,免得终有一天也落了他的算计!”连八方微颔首道:“你方才所说老夫都记得清清楚楚,眼下还是快些凝神守一,老夫助你恢复元气。”

厉枭却摇头惨笑道:“算了吧,就算连老想要救我,濮阳老贼也放我不过……唉!主人的遗命我是注定要辜负了,只盼连老你言行如一,早日送那宫老贼来阴曹地府,到时厉枭大爷再跟他清算血债!”

他说罢蓦地神色一狠,竟是一口便咬下了自己的舌头,和着血水噗地喷向濮阳尚!濮阳尚鼻中一哂,闲庭信步般闪过,打眼只见厉枭双目尽赤,又含混的诅咒了几句,随后便身子一挺,当场气绝身亡。

连八方缓缓放开厉枭的身体,摇头叹息着道:“唉……厉枭这小子忒也烈性,何必非要如此呢……”濮阳尚不以为然的道:“厉枭是秦傲天的忠实走狗,如今既然愧对托付,当然也只能一死了之了。”

连八方瞥了他一眼,冷冷的道:“总之都是你的算计,哼……当真是做得不留余地!”濮阳尚淡淡一笑道:“彼此彼此,连老方才不也全力配合,口出‘千真万确’之语么?”

连八方登时一滞,半晌方怫然道:“好……算老夫上了你的贼船,不过你可要掌好舵盘,免得到头来落个船毁人亡。”濮阳尚悠悠的道:“连老大可放心,只要有我尽心擘画,咱们必定是胜券在握。”

傍晚的阳光温暖而和煦,照得人有些昏昏欲睡,岳啸川怀抱女童缓步而行,脑海中却在不断回忆着方才的那场变故。

移星换斗乃是星魂天绝世秘招,岳啸川八成真力的明王诛鬼刀全数返诸己身,致使他瞬间遭受重创,只能含恨吞败。

而之后新月夫人以小樵子的性命为诱,迫使他中止运功疗伤,岳啸川勉为其难与她对敌,本来已渐归平缓的刀劲不仅再次凝聚,反而更显凶桀暴戾。

生死一瞬之间,岳啸川孤注一掷,强行将体内刀劲运至顶峰,借新月夫人掌击他天灵之际,循经走脉一举反击而出。

但他所倚仗的只是对于刀劲的一分熟稔和掌控,远未达到移星换斗那般精微奥妙,所以这搏命一击之下,他所受到的伤害甚至比新月夫人还要严重。

虽然勉力支持着了结了与星月夫妇的恩怨,但他体内纵横奔突的刀劲也早已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本来还想撑到山下再运功压制,可眼下毕竟是力有不逮了。

心知再也拖延不得,岳啸川当机立断盘膝坐好,默默运功化解体内刀劲。须臾只见他牙关紧咬、眉峰紧攒、双目紧闭,全身更加汗出如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分明已接近走火入魔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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