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远继续趴在桌上小憩了几个小时,凌晨五点不到,他再次醒了。
和莫熙翰约定的五点就剩下十来分钟。
雷远刚想上楼叫醒凌元亮,发现他已经从楼上走了下来。
“你一夜没睡?”凌元亮问道。
“睡过了。”雷远伸了个懒腰,递给他一根香烟,“他们的车快到了,你速速准备准备。”
凌元亮将点燃的香烟朝外摆放在桌子上,进了盥洗室洗了把脸,很快出来了,将香烟重新叼在嘴里,一边吸着一边道:“也没什么可准备的,你就祝福我吧!”
雷远又看了看手表,拉着凌元亮来到门外。
五点时分,果见街上驶来一辆轿车,很快在诊所门前停下,老冒从驾驶室走了下来,一见雷远,便轻声问好。
“他就是我所说的凌元亮,和你们执行今天的任务!”
老冒握着凌元亮的手自我介绍道:“你叫我老冒就行,我负责把你送到下关的草鞋峡,他们在那里已准备好了船只。”
凌元亮请示似的看了雷远一眼。
“去吧!”雷远帮凌元亮打开车门,拍了拍他的肩膀,“还记得我昨晚我送你的十个字吗?”
凌元亮思索了一下,笑问道:“记着呢,需要我重复吗?”
雷远摇头,待凌元亮钻进车内,说道:“元亮兄弟,多保重!”
老冒从驾驶室探出脑袋,对雷远说道:“你……”
“一切按计划进行!”
老冒驱车疾驰而去。
雷远一直目送着他们离去,这才推门进了诊所。
林雪宜已经起来了,惺忪着眼睛问道:“你还睡会吗?”
雷远凝视片刻说道:“我也该出发了。”
说完雷远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外。
他知道背后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他,他也知道,那双眼睛盛满着真情,凝聚着牵挂,充满了期盼。
雷远不想回头,他不想看到那双眼睛。
上了车,雷远掏出车钥匙,天气虽然很冷,车却显得极易发动,钥匙只拧动了一下,汽车就亢奋地嘶叫起来。
雷远扭头看了一眼他心爱的毛瑟98K,它正安静得斜趴在副驾驶室的座位下面。
这支毛瑟98K狙击步枪,与其说是林雨涛馈赠与他的,倒不如说是雷远厚着脸皮向他索求的。
今天,他将用这支狙击步枪阻止随时可能发生的意外,保护凌元亮的安全,不能让他受到伤害,同时,他将用这支狙击步枪去大杀四方。
……
1938年的新年凌晨,黎明尚在襁褓之中,清晨还在浓重的云霾中酝酿,朝阳更是在努力地冲破重重阻碍……
凌晨的微风凉意浓烈,从半开的车窗中扑面而来,无情地撕刮着雷远的脸庞,将脸部仅有的温热绝情地裹挟而去。
这辆黑色的轿车沿着中山中路,驶上了中山北路,穿过鼓楼……正极速地向着燕子矶码头方向而去。
雷远必须赶在天亮前,在燕子矶码头一带,找到一处隐蔽而视野开阔的制高点,监视着附近发生的一切。以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意外!
半小时后,车子来到燕子矶码头附近,雷远找了一处隐蔽的巷子,将车子停好,一手抓起那支毛瑟98K,朝着燕子矶方向疾步而去。
此时,黎明已经来临,清晨已显端倪,只是依旧不见朝阳的影子。
依江而立的燕子矶,位于直渎山的最北端临江处,登顶其上,可一览码头全貌。
就燕子矶而言,雷远还是比较熟悉的,它是重要的长江渡口和军事重地,远到秦始皇统一中国自此南下巡视全国;再到南朝梁末,北齐军渡江南进;乃至后来传说,朱元璋从此登陆南下集庆,最后是清末鸦片战争,英军沿江烧杀掠夺,于此地登岸攻入南京……这一切,皆是祸起燕子矶!
除了这些方面的了解,雷远刚从法国回南京的时候,大哥朱赤曾带着他一同来此地看望一位黄埔校友,乘他们二人在山上观音阁叙旧之际,雷远就一人爬上了燕子矶,立于矶上,即兴依葫芦画瓢,套用曹操的那首《步出夏门行·观沧海》作了一首蹩脚的诗——北临燕矶,以观长江。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是以,燕子矶的地形地貌雷远印象特别深刻。
雷远很快爬上直渎山,他并没有选择在燕子矶上设伏,而是选择了与它遥相对应的南侧一处不显眼的山峰,在这里,视角虽然不是十分理想,但鸟瞰码头,却也一览无遗。
雷远之所以选择此处,主要是方便自己一旦遇到紧急状况,可以就近逃逸,燕子矶三面环水,如果敌人对其围堵,很容易陷入死地,到时也只有纵身一跃,跳进滚滚的江流中这唯一途径了。此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如果敌人欲掌控全局,必定会派人潜入,到时自己必将暴露……
雷远细细查看了附近的地形,很快找到一处较为理想的伏击地。
他一手拽着山坡上的树根,一手握着他的步枪,顺着岩石下滑,一米多的高度下,两块巨石中间,出现了一个五十多公分的夹缝,雷远探身进去,腿勉强可以伸展。
此时的雷远,已将身体调整到最舒服的姿势,静静地趴在冰冷的岩石上。
他的面前,那支毛瑟98K已调试完毕。
天已大亮,雷远掏出一根香烟,正欲点上,想了想还是又把它放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