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挑了挑眉，又咬下一点来。</p>
“真是山芋……”他直呼“厉害”，“如果云弟没有说破，我是肯定尝不出来是山芋做的。”</p>
云景道长与他们不一样，没有难以置信，也没有大惊小怪。他甚是享受的一连吃掉两根炸山芋条，这才放下筷子来，从宽大的袍袖里，取出一方月白色的棉布帕子来，慢条斯里的擦了擦嘴巴，又收好帕子。</p>
“好是好吃。就是太费油。”他一本正经的点评道。</p>
可食用的油，在眼下的青木派里，也属于紧俏物资。所以，厨房那边总共才炸了这么一点，还要分成三份。</p>
沈云也放下筷子，问道：“道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厨房怎么突然要做这种新菜式？”道长这副模样，他就不信没有内情，纯粹是厨房那边不拿油当回事，炸着玩。</p>
果不其然，云景道长答道：“这是余爷请厨房那边帮忙做一道素菜。要求是，仙山里没有新菜式，不能沾一点荤腥，却要有浓香的肉味儿。厨房那边削尖脑袋想了三两天，才想出这道菜来。他们反复讨论过，觉得没问题了，才试着炸一回。”说着招呼两人快吃。因为厨房那边还等着他们的试吃体验呢。</p>
本来就没有多少。他们三个一人夹了两筷子，里头恰好还剩下两根。</p>
袁峰也要放筷子：“道长，你吃。这是你抽到的……”</p>
话未说完，云景道长摆手道：“你吃。我对炸货素来不感冒。尝一尝就可以了。”</p>
袁峰便笑着说了声“那我就不客气了”，与沈云一人夹了一根，分掉了余下的。</p>
沈云吃完后，又问道：“阿莽为什么要厨房做一道这样的新菜？”</p>
“说是要献给妖王。”他不说，云景道长也是要汇报的。</p>
原来，余莽的“赛龙肉”大业还在准备阶段，便碰到了一只拦路虎。妖王不知道从哪里得了风声，派了特使找上他，说怀疑“赛龙肉”其实是一种灵兽肉，有违人族与妖族间的约定，要求他立刻停止一切相关的活动。否则会被视为是对全体妖族的严重挑衅。</p>
余莽气得只差没有七窍生烟。</p>
“老子是灵族，不是人族。你跟老子扯什么人族和妖族间的约定！”</p>
哪知那特使眼皮一翻，冷声说道：“别以为没有缔约，就没人知晓。陛下知道你是沈云的一条走狗。”</p>
余莽更气：“你才是走狗……”</p>
特使这回连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的，冲他露出一口白晃晃的犬牙，笑道：“没错，我就是陛下的一条走狗。”</p>
余莽这才看出来，别看这家伙生得红唇白面稀须，恰似玉面书生一枚，一口牙齿却参差交错，仍是浓得抹不开的犬族风范。</p>
所以，人家说他是“走狗”，就是取字面上的意思，绝对不是不带脏字的骂人。</p>
“原来是误会！大误会！”他也换上了笑颜，请特使坐下来品尝“赛龙肉”——在上古之末，人族修士确实与妖族有约定，人族不能大规模猎食灵兽吃肉。但是，在妖族内部却是从来没有过类似的约定。弱肉强食，在妖族里，亘古不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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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吃完后，意犹未尽。但更加坚信：“错不了，这绝对是一种灵兽肉。沈……”</p>
不等他把话说完，余莽又塞给他一根烤肉串，压低声音说道：“错了。真不是！”</p>
“当真？”特使瞪大眼睛望着他。</p>
“比真金还要真。”余莽继续低声说道，“不过，我打算当灵兽肉卖。”说着，他做了一个数钱的动作，“是不是灵兽肉，这个，差太远。天差地别的远。”</p>
特使其实对是不是灵兽肉，完全没意见。他也是奉妖王之令，专程冲“这个”来的。见余莽把话挑明了说，他也不端着拿着了，索性也挑明了话：“陛下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肉。陛下想入伙。”</p>
“可以啊。”余莽举起一双手来，“陛下能看上我这点小生意，是我的荣幸。我举双手欢迎陛下。”</p>
特使将信将疑，冲手里的烤肉串呶呶嘴：“这个到底是什么肉？”</p>
“这肉易得，你先吃。吃饱了，我再带你去看。你只要看一眼，就明白了。”余莽慈爱的望着他，脸上现出“姨母笑”——大地龙实在是太臭了。所以，不仅仅是人族深恶之，妖族也没有谁喜欢它们。想到玄诚上人他们知道‘赛龙肉’是什么之后，吐得天昏地暗的样子，他觉得自己此举完全是为了特使大人好。</p>
“行。就依你。”特使心里不可能没有狐疑。实在是烤肉串太香了。他闻了闻，完全招架不住，横下一条心来，大快朵熙起来。</p>
果然，余莽没有看错他。</p>
当看到脚底的壕沟里，爬来爬去的大地龙，特使的脸嗖的绿了。</p>
强忍着恶心，他捂住鼻子，尖声叫道：“不可能是这堆臭肉！你骗人！”</p>
“绝对是真的。”余莽只恨不能把心摘出来给他看了。</p>
因为“赛龙肉”的处理、腌制过程，属机密，绝对不能告诉青木派以外的任何人。就连既定的合作人玄诚上人和白璋上人都不能透露。</p>
对这个特使，那就更不可能了。</p>
他也如实告诉了特使，并无奈的摊开手，强调道：“事关机密，真的不能再多讲了。请特使谅解。”</p>
特使想了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p>
可是，就这么回去复命，陛下座前，他没法交差啊。</p>
思索良久，他给余莽出了一题：“你们不是能化腐朽为神奇吗？那么，给陛下敬献一道素菜如何？”巴拉巴拉的道出一串要求。余莽在凡人界呆了三年，充分见识了凡人界的厨艺。接到这个题目，他也觉得一点毛病也没有——是啊，臭肉都能做得这么好吃。做一道用再寻常不过的食材做一道吃着象肉的素菜，有什么难的？</p>
一时之间，他浑身上下充满了迷之自信，满口应下来。</p>
他这边只是一道密讯的事，王长老接到题目，立时感觉老了三岁。</p>
仿荤的素菜，在凡人界不少。他自己也没有少吃素鸡、素肉、素鱼……</p>
但是，这是要做给妖王吃，以此来证明“赛龙肉”确实是用臭烘烘，且充满土腥味的地肉龙做的。</p>
妖王是寻常人吗？</p>
他立刻去找云景道长商议，并问道：“要不要请主公拿主意？”</p>
云景道长反问：“主公擅厨？”</p>
主公只会吃。王长老笑着一拍脑门：“是我急糊涂了。”</p>
“让厨房那边去费脑筋吧。”云景道长笑道，“不是五日为期吗？不着急。给厨房那边三天的时间。他们解决不了，再请示主公。”</p>
而厨房那边很给力，三天不到，就把题给解了。用的是云雾山脉里最为常见的山芋为主料，几味配料也都是仙山里最为常见的，包括油用的都是豆油。真正的是除了味道之外，与荤腥不沾边。</p>
沈云听完，再满意不过了：“厨房那边立了大功，道长，你要记得给他们请功哦。”</p>
更让他感到高兴的是，青木派里涌出来越来越多的人才。不再是事事得由他来安排，或做主。如今，很难以想象，在二十几年前，这是一群被断定成“废物”，不配修行的凡人。</p>
在他看来，这才是真正的成长。也是他一直所希望和期待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