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北郊长乐宫。
张姬乘载的牛车轱辘声悠悠辗转进了宫门,她抚着挺起的肚子缓慢下车,在宫人、仆从接引、伺候下向大殿走去。
每到年底,宫内都会举行各种宴席;既有皇帝接见功勋朝臣子弟的,也有皇后接待公卿百官女眷的。
若有两家合意的婚事,也会在这种场合里请托皇后来撮合。
朝中大臣女眷都在这段时间里入宫,陪伴皇后左右聊天、拓展人脉、知识,并交流信息、缔结友谊。
如今朝野风向转变,皇后这里自然水涨船高。
手里终究握着一个皇太子,今后局势若有大的变动,这里终究是有先手优势的。
故张姬来时,皇后正与几家公卿夫人摆宴畅聊,无法第一时间接待她。
或许也有别的一些因素,使得其他排队、等候接见的官员女眷有意识的疏远张姬。
张姬也不以为意,坐在偏殿一隅,翻阅自己带来的书册。
耳中隐约能听到周围女眷的低声交流,这种断断续续的交流令她不快,又不好表达出来,忍不住就一声长叹。
不多时少府卿杨仪的夫人带着七八岁的女儿入殿,与诸人见礼后,关切询问张姬:“长公主殿下,秦公是何说法?”
其他女眷也多投目来看,她们也比较关心张姬遭遇的事情。
夏侯献本是县侯,前后食邑累积足有一千八百户;可现在夏侯献无子,身死之后自然封国罢除。
这个事情目前由太常卿秦宓、礼部尚书一起负责,已经除掉了夏侯献的封邑。
可北海长公主张姬有孕,若是男儿,理应继承夏侯献封国食邑;若是女儿,也该讨一个合适的封号。
现在局势明朗,大将军宋公都已低头,大司马卫公却还要争一个机会……自然地,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为张姬说话?
张姬与关姬感情交好是一回事,可卫公一系已然站到了朝廷的对立面。
谁也不知朝廷迁回雒都后,新的朝廷会如何处理现在的纠纷。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按着律令一板一眼做事就行了,没必要再像之前那样对三恪家族特事特办。
为腹中孩子讨要应有的爵位,就成了张姬最近的生活目标,经常走动各家,请托关系。
张姬面露苦笑,向杨仪的夫人刘氏倾诉:“秦公通晓情理,好言相劝。可我终究难以释怀……事至如今,也只能听从秦公意见。”
“若如此,妾无忧矣。”
刘氏拉着张姬的手,柔声嘱咐:“我家夫君也是如此看法,如今不是朝中诸公巴结那边落井下石。毕竟宋公是念旧之人,状况再坏,也牵连不到殿下身上。此事虽小,却是诸公向那边表态的依据。待明年春夏之际,拨云见日寰宇肃清之时,自会还殿下一个公道。”
张姬还是有些不甘心的模样,勉强做笑:“我虽懂这番道理,可不愿接受。我系先帝养女,是三恪嫡女,却受如此委屈,实在是难以忍耐。”
刘氏只是拍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转而询问:“听闻冬月末,有船帮抵达南阳,还运去了许多硫磺?”
气味独特的硫磺皂其实利润比香皂更高,可硫磺开采不易,又是典型的山林矿藏之一,自然是少府衙署的垄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