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碧站起身,向后院方向望了片刻,便抬步向外走去。
来到门口,看着李沐清,她低低地喊了一声,“哥哥!”
李沐清看着她,面色没什么情绪地道,“你走后,我会将流落在外的弟弟和妹妹接回右相府。”
李如碧愕然,“还有流落在外的弟弟和妹妹?”
李沐清颔首,“这些年,娘背后做过什么,身为子女,不但我知道,你也应该知道。”顿了顿,他道,“娘容不下庶子,五年半前,在娘对紫儿动手后,我及时将他救了出去。绿意当初不小心目睹了娘出手,我知道娘定然不能容她,便安排了她投湖假死,将他们一起安排出了京。”
李如碧不敢置信地看着李沐清,过了片刻,她点头,“果然是哥哥会做的事儿。”
李沐清看着她,“你不珍惜右相府小姐的身份,想必她在外吃了五年的苦,定然会十分珍惜。你不做右相府小姐了,以后她来做。我本来也觉得不该让右相府的子嗣流落在外,寻个适合时机,会将他们接回来。如今你给了这个时机,也算是正好。”
李如碧顿时闭上了眼睛,流泪道,“哥哥,在送我走之前,你对我说这样的话,实在狠心。”
“爹想必已经将你逐出家门了,你以后再不是右相府的小姐,也不再是我的妹妹。你好自为之吧。”李沐清话落,转身向府里走去,摆摆手,“启程吧,送她出京。”
“是,公子。”门口等候的人齐齐应是。
李沐清看着李沐清青衫挺直的脊背,有些寒峭,有些绝情,她忽然大声说,“哥哥,你其实是恨我的吧?你以前说过,你要保护谢芳华,以哥哥的身份,可是到头来,你的亲妹妹却害她至此。所以,你对我不止是失望,是有些恨的,对不对?所以,才在谢芳华说饶过我时你一言未发,留下我的命,接回流落在外的妹妹,连右相府小姐的身份也不再留给我,用此来惩罚我?”
李沐清脚步顿住,没回头,冷清地道,“我不恨你,我恼恨自己竟然因为你是我妹妹,一而再,再而三任由你胡闹。”话落,他道,“不过,如今你不是我妹妹了,从今以后,右相府只有李绿意,只有李沐紫,再无李如碧。”
李如碧顿时泪如泉涌。
李沐清头也不回地向内院走去。
李如碧站在右相府门口,痛哭失声,半响后,被人扶上了车,马车离开了右相府,不多时,出了皇城,向李沐清指定的千里之外的尼姑庵走去。
街上的百姓们沸沸扬扬地传着英亲王府小王妃被迫害是右相府小姐李如碧下的手之事。
百姓们茶余饭后又多了不少谈资。
在他们的谈论中,李如碧哭着坐车出了京城。
马车走出城门,她忽然挑开帘子,回看了一眼,满眼的泪,什么也没看清,只看到了数长高的城墙,以及城墙戒备森严的士兵。
这是她从小长大的京城。
那一瞬间,她脑中闪过了一个念头,又猛地压住。
还能后悔吗?
已经不能了!
没人再纵容她的后悔!
她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了!
她落下帘幕,伏在车上痛哭直到泪干。
李如碧被第一时间送出京城,前往千里外的尼姑庵,紧接着,李沐清便放出话,右相府已经将李如碧逐出家门,从此后,再不是右相府的女儿。
永康侯府,燕岚已经回了府,听到右相府传出的话,她嘀咕道,“活该!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永康侯夫人叹了口气。“好好的姑娘家,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可惜了。”
燕岚哼了一声,“娘,您自从怀了弟弟,越发地仁慈了。她可惜什么?芳华被她伤成了那个样子,若是秦铮在京城,早就杀了她了,她能活着一条命,已经是芳华善良了。”
永康侯夫人立即问,“小王妃的伤势很重吗?”
燕岚点头,忧心忡忡地道,“很重,脸白得跟鬼一样,我看到她时吓了一跳,都快认不出她了。”
“自古女子是祸水,这男子原来也是祸水。”永康侯夫人道。
燕岚坐下身,“我刚刚听说皇上将芳华接去宫里养伤了,本来明日还想去看她,这回她进宫,就不方便了。”
“请了太后懿旨,你也可以进宫去看她。”永康侯夫人道。
“太麻烦!”燕岚摇摇头,“一点儿也不喜欢皇宫。”话落,她支着额头,打了个哈欠,“过两日再说吧。”
永康侯夫人点点头。
大长公主从英亲王府回去,便进了房间,疲惫地躺去了床上。
金燕跟着她进了房间,坐在床头,看着大长公主,低声说,“娘,郑孝扬都被您送去暗牢了,您的气也该消了。”
大长公主闭着眼睛,不说话。
金燕叹了口气,站起身,“您休息吧,女儿不打扰您了,回房去了。”
她走了两步,大长公主忽然疲惫地道,“罢了,你想嫁郑孝扬就嫁吧,我不拦着了。”
金燕转过头,“娘您同意了?”
大长公主探了口气,“总比李如碧如今落得这个下场强。”
金燕一时无言。
大长公主对她摆摆手。
金燕沉默片刻,轻轻地关上房门,走了出去。
李如碧的事情,谁也没有料到。她、金燕、李如碧、燕岚这些人自小在南秦京城的贵裔圈里长大,虽然时常有比较,有争斗,有不和,但从来没有对谁下这么大的杀手,出手便要谁的命。从来没有过。
李如碧不止让她心惊,她想着,让所有人都心惊的。尤其她出身右相府,免不得让她想起,右相夫人惯于背后害府内的人,李如碧耳濡目染,也敢对人出狠手。
她娘虽然自私些,但这么多年,手里还没真正地沾染谁的鲜血。她该庆幸有这样的娘,也庆幸她和谢芳华走得近,渐渐地明白忠孝大义这四个字。
她在门口站了半响,回了自己的院子。
李沐清没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去了右相夫人的院子,等着昏迷的她醒来。
这一等,便等到了天黑。
右相夫人幽幽醒来,见李沐清坐在床头,一把拽住他,“清儿,碧儿呢?”
李沐清没说话。
右相夫人手发颤,“是不是皇上和谢芳华将她给杀了?”
李沐清依旧没说话。
右相夫人脸一灰,流下泪来,再三确认,“真的是碧儿害的谢芳华吗?娘怎么也不信的。昨日我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她什么时候对那盆花动手了?”
李沐清缓缓开口,声音有些凉,“娘,您确定昨日你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了?”
右相夫人一哽。
李沐清看着她,“背后指使她的人是北齐国舅。小王妃没追究她的责任,皇上仁慈,没有给右相府按个通敌卖国株连九族的罪名,没有降罪右相府,也没有处置她,她没死,已经被我送去千里之外的尼姑庵了。父亲将她逐出家门,在族谱上抹去她的名字,从今以后,她不再是右相府的小姐。”
右相夫人哭声顿止,“北齐国舅……”话落,颤着音问,“逐出家门……族谱除名……千里之外的尼姑庵……”
李沐清淡淡道,“她一直想出家,不如就随了她的意。您该庆幸父亲在朝多年,忠心南秦,儿子受皇上倚重,承接右相府门庭,这一生都为南秦鞠躬尽瘁出力,您也该庆幸儿子与小王妃有以往那些交情,您也该庆幸皇上网开一面,不予追究,她才能活着出家,而不是死在英亲王府。”
右相夫人闭上眼睛,眼泪横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李沐清又平静地道,“当年,您迫害的紫儿,我暗中给救了。绿意没有投湖,还活着。此番送她出京的人回来,顺便就会将他们接回来。我会请示父亲,将他们二人过继到您的名下。自此后,右相府有二公子李沐紫,有小姐李绿意,再没有李如碧。”
右相夫人哭声顿止,震惊地看着李沐清。
李沐清对她肯定地点点头,站起身,拂了拂衣袖,“我已经命人煎了药,稍后端来,您喝下,不要再念着不该念的人了。”话落,缓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