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丹若停住步子笑问道:“说了什么时候回来没有?”
“只怕早不了,大相国寺今天开讲经会,老祖宗最喜欢听这个,说不定又要在寺里用了素斋再回来了。”璎珞笑答。
李丹若也跟着笑起来:“我忘了这个了,可不是,今天十五,老祖宗这么赶早出门,必定是怕去晚了听漏了一句半句的。”
“我想着也是这样。”璎珞也跟着打趣了一句,“不敢多在四娘子这里耽搁,老祖宗做寿那天赏人用的络子还没打完呢,这络子得静下心才能打得好,临到头上心一急,就赶不出来了。”
“这倒是,慢工才能出细活,豆绿也会打络子,今天我这里没什么用得着她的事,让她跟你去沾一沾老祖宗的福寿。”李丹若笑道。
“求之不得,正想开口呢,四娘子最能体贴我们了,豆绿打的络子可是咱们府上头一份的,又快又好。有她帮一天,这络子今天就能齐全了。”璎珞忙不迭的谢了,和豆绿一起,曲膝辞了李丹若,说笑着往前院去了。
下个月十九是李丹若的祖母、宁氏郡夫人七十整寿。
李家祖上,其实也就能上溯到宁老夫人的公公,原本是个厨子,主人家起兵造反,年青的李厨子背锅扛勺一路跟着,结果主家做了皇帝,他就成了开国的功臣。
李厨子成亲晚,子嗣上又艰难,四十多岁才得了李景生这个独养儿子,谁知道李景生自小聪慧敏捷,不到二十岁就中了进士,五十来岁做到了枢密院副使,正要再往上升时,竟得病死了。
那时今上刚即位没两年,很是痛心,竟辍朝五日,赠了太子少师,三嫡一庶四个儿子中,恩荫了三个,只有最小的儿子,也就是李丹若的父亲、李四老爷李玉安,刚刚中了进士,不必恩荫了。
李四老爷是宁老夫人的幺儿子,也是四个儿子中最聪慧的一个,自小就是李景生夫妻的心尖子,照李景生的话说,四子一女中,就小四最随他,日后必定有大出息。
果然,四老爷李玉安和他父亲一样,也是不到二十岁就中了进士,父亲死时夺了情,连着几年考绩卓异,一路升的飞快,二十五六岁就做到了四品,正当前程似锦时,辖内洪水暴涨,李玉安在堤上指挥,被一个大浪头打进河里,连尸首都没找到。
当时李玉安之妻杨氏带着女儿随在任上,得了噩耗,惊痛之下,人一下子死过去大半,满府下人仓惶而乱无头绪,李丹若那年只有四岁,惊吓恐惧又失于照顾,大病一场后,连性子都变了.
杨氏缓过气时,见女儿痴呆呆连话也听不懂了,又是一翻痛悔交加.
这些年,虽说李丹若好好儿的长大了,生的婉丽灵动,又是少有的聪慧懂事,可杨氏心里那股子愧疚跟生了根一样,只往上长,不往下消,对女儿疼的不知道怎么疼才好,女儿说什么就是什么,就连四房要过继这样的大事,女儿说不要小的,等她出嫁前挑个长大成人的回来承祧,杨氏也是一口答应。
宁老夫人细细思量了两天,觉得很有几分道理,也答应了。
这些年,因为要占这一桩好处,李家那些远房亲戚最要巴接的,就是杨氏了。
五月里,李丹若行了及笄礼,她的亲事和过继的事就提到了眼前。
杨氏全部心思都在女儿的亲事上头,至于过继不过继,过继谁,她就没功夫多想了。
宁老夫人操心着宝贝孙女李丹若的亲事,四房过继更是大事,偶尔空了,还要留心留心三姑娘李金蕊的亲事,好在三姑娘比四姑娘只大了几个月,这么一忙,连最喜欢听的大相国寺讲经会都错过了好几回。
这亲事,宁老夫人和杨氏各有挑剔,中间夹着李丹若又是个自小有主意的,虽说京城门第年纪相当的少年才俊多得是,可能齐齐入到三个人眼中的,还真是不多。
年中,明远侯家六少爷上门提亲,从门第、家风、父母到六少爷这个人,算是处处合宜,过了杨氏这一关,又过了宁老夫人这一关,可李丹若却不肯点头。
杨氏是绝不肯逆了女儿的心意,宁老夫人听李丹若说了一二三,觉得孙女儿说的几件事,仔细琢磨琢磨,很有几分道理,这姑娘家嫁人,男方品行性格儿最要紧,这门亲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李丹若沿着游廊不紧不慢的走了两圈,让人搬了张摇椅,坐在正屋门口,慢慢翻着本书消磨时光。
母亲杨氏和大伯母刘夫人一早就出门去给威远侯夫人送殡了,不用过去请安说话,本来这样的天逛逛园子、赏赏菊花最好,可难得老祖宗和大伯母都不在家,长房那两位姨娘必定要趁这个空儿到园子里逛逛,自己什么时候逛园子都行,实在不必这会儿去扰了人家的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