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吗？”我站在形同虚设的院门前，向屋里喊道。</p>
窗户上映出一个人影，却没人出声，屋里的人可能原本正蹲着或坐着，听到喊声站了起来，因为窗户上挂着遮光的纱帘，我看不清里面的人是男是女。</p>
从身形看应该是成年人，但个子不高，我连喊两声，里面的人都没回话。</p>
看来不带点内容，是喊不出来人了，于是我说：“今天有个老太太在公路上被车撞了，我是来找家属的，就在前边的公路上，蓝衬衫、短头发。”</p>
这样一说，里面的人终于有动静了，砖房的大门被拉开，一个瘦弱的少年站在门口，警惕地盯着我。</p>
“你好，打扰一下，今——”</p>
“她死了？”</p>
少年声音粗哑，嘴唇上全是干裂的口子，头发枯黄稀疏，软趴趴地贴在头皮上，他面色萎黄，眼睛里没有一丝神采，就像一双死鱼眼在瞪着我。</p>
“那老太太是你的家人吗？她身上没有电话，我只好到附近找找看，找了一下午，就看到这有房子，想着过来问问。”</p>
“她死了？”</p>
少年执着地问着相同的问题，我感觉他精神状况不太乐观，特意强调了一遍老太太的穿着和外貌特征。</p>
别再这少年精神不正常，我说什么他就乱接茬儿，白白浪费时间。</p>
“是她…她死了…死了……”少年机械地低喃着，重复了好几遍，才像从梦中猛然惊醒的人，瞪大眼睛呼哧呼哧急喘。</p>
他一副震惊模样，我反而不知怎么往下说了，我本打算进屋寻找线索，他这状态我不知怎么开口，主要是我怀疑他能不能把我的话听进去。</p>
少年踉跄两步走出门，又回头看看屋里，在院外和屋里来回看了三次，不知道在纠结个啥。</p>
如果老太太是他的亲人，他这反应好像不太对，他震惊、他纠结、他渴望离开、又无法离开，虽然我不清楚让他原地挣扎地原因，但在他一系列情绪变化中，唯独没有悲伤。</p>
他急于确定老太太的死讯，在确认之后，却不悲伤难过。</p>
我觉得他们可能不是亲属关系，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p>
我微微一笑、计上心来，从兜里摸出外勤人员配备的徽章，在少年面前晃了下，说：“你好，其实我是负责调查人口失踪案的，今天出车祸的老人，与多起人口失踪案有关，我来这是为了搜集证据，请你配合。”</p>
少年听到人口失踪案几个字，整个人先是石化般杵在原地不动了，因为人瘦得都脱了形，所以显得他的眼睛特别大，再瞪到最大的状态，看着就像电影里的外星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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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嘴巴张开，嘴唇动了动，明显想说话，但可能是急火攻心，也可能是身体太虚弱，还没等他出声，人就两眼一翻，晕倒在地。</p>
地上凉，放任不管的话，这少年怕是会一命呜呼，所以准备进屋给他拿床被子盖上，善良+1。</p>
砖房只有两个空间，一间厨房、一个睡觉的地方，厨房的灶台上烧着水，屋里有一张土炕，炕上铺着席子，床里边靠墙的位置，坐着一个小女孩。</p>
我以为屋里没别人呢，乍一看到她，我愣了下，挑挑眉，刚想叫她别怕，就发现这孩子也不正常。</p>
我进屋有脚步声，屋里进来人了，她却看也不看一眼，双眼直勾勾地目视前方，看着窗户，眼皮一眨不眨。</p>
若是盲人，听力更胜普通人，肯定早就知道我不是少年，屋里进来陌生人了，总会有个反应。</p>
这小女孩却像是没发现有人进屋，或者说，她对外界没有反应，跟植物人似的。</p>
“小朋友？”我叫了一声。</p>
小女孩一动不动，对我的声音没有任何反应，我盯着她看了几秒，胸口有起伏，说明有呼吸。</p>
难道是又盲又聋？</p>
我走到床边，拍了拍她的脚，即使看不见、听不见，有人拍她总能感觉到吧。</p>
可小女孩还是没反应，我一转头，发现窗台下边有个地铺，被褥直接铺在地上，又脏又旧，这准是那少年睡觉的地方，他一身衣服破破烂烂，活像乞丐，想来在老太太身边，他属于被欺压的一方。</p>
床上没有被褥，床头柜是上了锁的，我不太愿意去抱地上的脏被子，只好出门把少年背进屋，让他躺在土炕上，也不用盖被了。</p>
小女孩始终像个假人似的坐在墙边，屋里明面上没有什么异常物件，我到厨房给少年倒了杯热水，又翻了半天，可惜厨房里一点吃的也没有。</p>
少年太瘦了，我总感觉应该人他喂点吃的，能吃就能活。</p>
但不知是不是老太太藏得好，厨房里连米袋、面袋的影子都没有，挂面、鸡蛋，统统不存在的。</p>
不远处就是菜地，最起码在家里存点蔬菜也成啊，我叹了口气，忽然想起我背包里有吃的。</p>
包子怕我晚上饿，出门前她给我包里塞了两条巧克力派，外加两瓶牛奶。</p>
我从厨房找了只碗，把巧克力派用牛奶和热水兑成糊糊，刚把碗端进屋，少年就像是木乃伊复活，从床上坐了起来。</p>
他两只胳膊前伸，直楞楞坐起，眼睛盯着我手里的碗。</p>
人饿到极致，和其它生物没什么区别，甚至更可怕。</p>
我把碗给他，他直接把脸埋进碗里，稀里呼噜吃个干净。</p>
泡软的食物，吃得急些也没啥，一碗蛋糕糊下肚，少年像是真正活了过来，眼睛里总算是有了点活人该有的神采。</p>
“你是警/察吗？”少年还抓着碗，目光直直盯着我问。</p>
“不是，但类似吧，我专门调查一些……特殊的案子。”我没有说谎，也不必说谎，少年天天和老太太生活在一块，他应该知道老太太的真正‘职业’，我还想向他打听事呢，所以适度地表明身份，对我接下来的问话也有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