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厉的惨叫声贯穿了整个镇子,传达到冯远的耳边时,浓厚的血腥味伴随着也到了面前。
血。
冯远当然认识,他的手里,耳边,鼻子,嘴巴,甚至就连胸口,似乎染满了鲜血,混杂着不同味道的血液在他的身体上交融。冯远尝试着活动手腕脚腕,抻动自己的身体,却好像被这些浑浊的血液束缚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冯远张开嘴,却感觉到嘴里也灌满了血。呛鼻,因此他连话也说不出来。
轰乱的嘈杂声跟着人生鼎沸的闹市一起从他的前前后后传了过来,一面是祥和一片的街区,摊铺,而另一边则是绝望的一张张脸孔,从枪林弹雨中穿插着夺路而逃。
冯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拦住一个惊慌逃窜的人,想要问个究竟。
谁知道他伸出手,拽住那个人的衣领,还没有使出力气,这人竟然化作一团血水,从他的手里流窜消失,无影无踪,只剩衣领的一角。冯远眼里充满了惊骇,他再回过头去,原本一片祥和的街区上却不再安宁。
每一个人的脸上充斥了不安,古怪的疑惑和不信任。这些视线全部集中到了冯远的脸上,他挣扎,他后退,却好像失去了距离感。
这些视线朝他射来,让他无地自容,尽管没有人吭声,但冯远似乎能够听到,他们嘴里齐声念诵。
都怪你。
这一切都怪你。
不是你,我们不会这样。
冯远吓出一身冷汗,他飞快地向后退去。谁知道身后竟然传来一声爆响这声音他十分熟悉,或是在靶场射击,或是在战场时常能够听到的,枪声。
他猛地转过脑袋去,一张张黑黝黝的身影,分不出性别和脸孔从滚滚的烟雾里亮出身影,朝着冯远狂奔而来。只看到他们手里闪着金属光泽的强制冒出猛烈的火星,一颗一颗的子弹从自己的身边擦过。
奇迹般躲过这些射击,冯远猛地喘了口气。
突然,他视线的余光里闪过一道墨绿色的身影这让他不禁愣在原地。
是时倾。时倾如同第一次出现在他眼里时的那样,自信,决绝,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像一只猎豹一样艳丽地穿过这枪林弹雨,直奔歹徒。
冯远想出声呼喊,想拦住她,但是无济于事。他的声音传达不到,时倾也没有分毫犹豫,他只能看到,时倾的眼光里有泪眼在闪烁,但是一瞬间便跟着主人一起扑进了战火硝烟中。
“时倾。”冯远的喉咙动了动,只哽咽起不争气的声音。
这个时候,他的手里突然多了一柄突击步枪。他捏住枪柄,拉开保险拴,推上了膛。子弹叮叮地发出脆响,一颗一颗推进膛线里,冯远的眼睛发红。
去死吧。
他的脑海里似乎只有这三个字,他手指紧紧扣住扳机,这厚重的弹射键程让他感到安心。冯远没有丝毫犹豫,他此时眼里似乎只有时倾。
一阵猛烈的交火之后,冯远拔足飞奔,在一连串的子弹从他的身形后追尾爆炸开来,冯远屈身滚动,一连钻过几处掩体和岩石,一瞬间便穿过了这一层火力
压制。
尽管他的身手像猫一样矫健,可还是无法避免,手臂,脚踝上都中了几次擦弹。好在伤口并不深。冯远微微喘息,立刻冲出掩体。
手里的步枪尖头冒出熊熊的烈焰,几枚子弹精准地爆发而出,冯远立刻压制住了对方的火力覆盖,他屏息凝神,更是乘着这个机会,几步缩进了距离。
然而即使钻进了敌人的中心,他也找不到时倾的身影。焦急万分之时,冯远似乎看到一抹绿色穿插在烟雾和迷幻之中。
“时倾。”冯远的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立刻猛追上去。他拨开云雾,穿过弹林,眼前却一阵恍惚,整个世界消解似的抽动起来,冯远捂住脑袋,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
“时倾!”冯远注意到不远处,那抹绿色平躺在地面上,被烟雾缭绕地深深隐藏着,看不清轮廓。但是冯远知道那是谁,他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把住这身影的双肩,揽在怀里。
然而反转过脸庞的却不是时倾。一张扭曲着痛苦的丑陋脸孔摆在冯远的面前,一时是宾馆里不幸身亡的那个渔夫,一时又成了下水道里那具阴森可怖的鲨鱼尸体。
是谁。冯远感觉到喉结在嗓子眼里跳起舞来。
他举起枪,瞄准了眼前这古怪的一切,扣动扳机。
然而子弹没有脱膛射出,手里也没有预期的那猛烈的后座冲击力,只剩下软绵绵的触感,冯远疑惑地低下头看去,发现自己的手里并不是突击步枪,而是一具软绵绵的躯体。
冯远愣了愣,眼里的影像也逐渐清晰。
阿琪?冯远愣了,他使劲抖动手里这具躯体,却冷冰冰的没有任何反应,柔软而又单薄,简直不像是正常青年该有的体重。
体温,更是没有。
冯远看着眼前这具软绵绵的躯体,视线里突然又多了一具。他抬起头,又一具。宛如世纪末的浮世绘一般,凝重的空气里充斥了丰富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