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东君离开了。
这趟战时医院之行到这里终于尘埃落定。
夏衡沿着林荫路折回六楼,兰时跟在身后像是一条影子。
病房里,窗户半开,丝质的轻纱窗帘阻隔着绯红色的余晖,夏衡和兰时各自找了把椅子坐下。
在他们去做检查的时候,韩蝉已经把病房细细的打扫了一遍,宁宁身上的绷带、身下的床单恢复了整洁纯白,床头的斗柜上还多了个小巧精致的骨瓷瓶,里面半瓶清水,水里插着一朵粉白的茶花。
夏衡闻着空气里的茶花清香,在椅子上撑着下巴发呆。
本来今天他还打算回一趟鲸歌码头,跟大班把活儿辞了,顺便拿回自己的行李箱。
但从中午一直检查到现在,天色又晚了,夏衡想还是明天再去吧。
只是才做了半天就走人,想想还有些怪不好意思的。
想完这些事,夏衡就彻底放空了脑袋,阖上眼睛似睡非睡起来。
天色逐渐黯淡,黑夜笼罩了山海城。
……
第二天夏衡起得很早,在硬木椅子上睡觉的感觉,实在折磨人,他半夜睡睡醒醒,还忍受着兰时偶尔响起偶尔寂灭的呼噜声。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去,他和兰时走出山海战时医院的大门,向普陀区的电车站台走去。
临近的时候,赶巧一辆墨绿色的电车正过站,夏衡和不情不愿的的兰时飞跑着越过栏杆,跳进车厢。
“你赶着投胎啊?”兰时没好气的坐下。
“习惯了习惯了。”夏衡摆手。
还真是习惯了。
他在上·海赶了两年公交地铁,一看到有车过站就忍不住的飞跑起来,没办法,谁愿意迟到呢?
电车在轨道上缓缓向前,逐渐驶离普陀区,通红的朝阳也从地平线上跃起,一丝一缕金光迸射,薄雾褪尽,偌大的山海城从安静的长夜里苏醒。
在流动早餐铺的蒸腾水汽里,市民们开始了新一天的谋生。
“到了叫我,再睡一会儿。”兰时睡眼惺忪的打着哈欠,也不管夏衡说什么,他拢起衣服侧身挨着电车上的挡板休憩。
夏衡嘴角一扯,心想就这样还盯着他?也太没心没肺了。
坐有轨电车,没人陪着聊天的确无聊,夏衡在心底嘟囔了一会儿,眼皮也渐渐沉重起来,他往后仰去靠着椅背,头一歪,也睡了过去。
“铛铛”。
“铛铛。”
电车前头的铜铃被司机踩响,夏衡悠悠睁开眼睛,才发现身下的有轨电车竟然停了下来。
他转过身趴在窗户上左右顾盼,周边的环境很陌生,电车还没有抵达鲸歌码头便停了下来。
车上的乘客们纷纷起身,声音一时间嘈杂纷乱。
夏衡瞥了眼还在睡觉的兰时,并没有选择叫醒他,他站起来,和其余乘客一起向电车前部涌去,隔着人与人的间隙,他终于明白电车为何停在轨道上不再向前。
再往前不远就是鲸歌码头,可是面前的道路被封锁了,不只是电车轨道,通往那个方向的所有路线都被城卫队的路障截断,明黄色的警戒线被长长的拉开来,黑压压的人群挤在警戒线外,人头攒动。
城卫队手持冰冷的枪械,面如冰封笔直站成三排,铁桶一般将人们隔绝。
“怎么了?”
“怎么了?”
乘客们跳下电车,询问的声音此起彼息。
拥挤的人潮里,声音太嘈杂,夏衡听不清,他跑回后面,推醒了兰时。
“到了?”男人慵懒的伸展手臂。
“还没,好像出事了。”夏衡说。
“你做了什么?”兰时瞬间清醒,他跳了起来,进入高度戒备的状态。
“不是我……”夏衡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