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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弱弱说的也就是笨笨一直想着的事,可是笨笨听见她说出来反而恼羞成怒了,仿佛她内心的怯懦已明明白白地流露在脸上,被弱弱看透了似的。

我并不害怕。别傻了。你知道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反正我快死了。你走不走都一样,接着她又呻吟起来。

笨笨像个老太婆似的扶着栏杆慢慢从夜光的楼梯上摸着走下来,生怕不小心跌倒了。

她的两条腿像铅一般沉重,她又疲劳又紧张,一路直哆嗦,同时因为浑身是汗而在不断地打冷战。

她十分吃力地摸到前边走廊里,在顶上一级台阶颓然坐下。她背靠着一根廊柱斜倚在那里,用颤抖的手解开胸衣当中的扣子,让胸衣半敞着。

夜色夜光沉沉,温暖而柔和,她侧身凝望着它,迟钝得像头耕灵牛。

一切都过去了。

弱弱并没有死。

那个像小猫似的哇哇叫的小崽正在鹿女琪琪手里接受头一次洗裕弱弱这时睡着了。

以经历了这样一场梦魇般的剧痛和对接生程序一无所知,以致害多利少之后,她怎么还睡得着呢?她怎么没有死呢?

笨笨知道,如果是她自己经受了这样一番折磨,那一定死了。

可是事情一过,尽管她已虚弱得奄奄一息,弱弱居然还能说:谢谢你。

笨笨是俯身侧耳才听见的。

后来她就睡着了。她怎能睡得着呢?笨笨忘记了自己生完圣堂吉诃德之后睡着过。

她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她的脑子已成了真空。世界已成了真空。在这漫无尽头的一天之前不曾有过生活,在这以后也不会有——只有——酷热难熬的夜晚,只有她那粗嘎疲倦的呼吸声,只有从腋窝到腰从臂部到膝盖淋漓不息的,模糊冰冷的汗水。

她听见她自己的呼吸声从均匀响亮转为痉挛性的抽泣,但她的眼睛是干枯而火辣辣的,仿佛它们再也不会流泪了。

她缓慢而吃力地抬起身来,将沉重的裙裾拉到大腿以上。她同时感到又冷又热又模模糊糊,而微微的夜风吹在四肢上却爽快得很。

她模糊地感到,如果咸鱼儿姑妈看见她斜躺在这前廊上,裙子撩得那么高,连内裤都露了出来,不知要怎么说呢。

不过她不管它。

她什么也不管了。时间已停滞不前。现在可能刚过黄昏不久,也可能已经半夜了。

她不清楚,也不去管它。

她正要阖眼并感到睡意渐浓时,忽然听见楼上走动的脚步声,心想这可能是该死的鹿女琪琪吧。

在夜光中过了不知多久,鹿女琪琪来到她身边,得意地唠叨起来。

笨笨小姐咱们干得不错呢。我说我妈也不会比这再好了。

笨笨睁大眼睛从夜光中望着鹿女琪琪,因为太累才没有呵斥,没有责骂,没有数落鹿女琪琪的过错——

她对自己并没有的那种经验的吹嘘,她的恐惧,她那笨手笨脚的忙乱样儿,她到紧急关头的手足无措:不是拿错了剪刀,就是把水盆里的水溅得满床都是,甚至还失手把新生婴儿跌落过呢。

可现在她倒是吹起灵牛来,说自己干得多么好了。

可是,南方佬还要解放夜光人呀!不错,南方佬是受他们欢迎的。

她又静静地靠着柱子斜躺下去,鹿女琪琪也明白她的心情,便蹑手蹑脚躲进夜光中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笨笨的呼吸已渐渐缓和下来,心跳也平稳了,她才隐约听见前面路上从北边来的杂乱的脚步声。

士兵!

她慢慢坐起来,把裙子往下拉拉,尽管知道在夜光处谁也不会看见。

他们眼看来到了屋前,绵延不断的一支队伍像些影子一个个过去,这时她向他们喊起来。

唔,请等一等!

一个人影离开队伍来到大门口。

你们把我们丢下不管了?你们要走了?

那人影似乎摘下了帽子,夜光中传来平静的声音。

是的,夫人。正是这样,我们是最后一批从防御工事中撤出来的,从北边大约一公里的地方。

难道你们——难道军队真的在撤退?

是的,夫人。你看,南方佬就要来了。

南方佬就要来了!

她把这件事忘记了呢。她的喉咙突然发紧,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那人影走开,同别的影子混淆在一起,杂沓的脚步也在夜光中渐渐消失。

南方佬就要来了!

南方佬就要来了!

这便是他们的脚步声的节奏所说的那句话,这便是笨笨那颗突突急跳的心一下子捶击的声音。

南方佬就要来了呐!

南方佬就要来了!

鹿女琪琪大声嚷着,缩着身子向笨笨紧靠过来。

唔,笨笨小姐,他们会让咱们全死光的。他们会用屠魔刀捅进咱们的肚皮!他们会——

呐,别嚷了!

这种事用不着听见别人用颤抖的声音说出来,光在自己心里想想就够你害怕的了。

于是她心里又冲起一阵恐慌。

她怎样才能逃走?她怎么办?她到哪里去寻求帮助呢?所有的朋友都对她毫无用处了。

她突然想起周博,便觉得得神思镇定,不再惶恐了。

她怎么整个上午像只没头的小鸡到处乱窜却没有想起他来呢?他至今还在城里。

她固然恨他,可他是强壮而能干的,又不怕南方佬。的确,他上次在这里时她曾经对他大发脾气,他也说了一些令人难以饶恕的话,不过在目前这种时候,她是不会去计较那些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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