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无敌却并不退让:“你放心他决不会吐露实情,难道便不担心他的生死?”
那人不语,慢慢走回座位,良久才开口,声音却极冷定平和:“若真到了那一步,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伸手取了一本卷册,提笔批阅,竟是不欲再谈此事。
白无敌凝视他身影片刻,转身退了出去。
……
这一晚范兰特的家丁看见汤章威独自一人出门,身边并无护卫。当时夜已极深,立刻有人禀报已睡下的内堂总管白无敌。
白无敌坐在床沿,低头想想,说:“派人远远跟上,不必惊扰他。”
禀报之人退下,白无敌却并未再次就寝。他想原来那人终究也是凡人,心底的忧烦也会隐藏不住,才会在这个时候外出走走。
三更时分,汤章威独自一人走在柳荫街。
要摆脱身后的护卫并不容易,他们的追踪术由白无敌亲自训练,虽然仍不是他对手,却也已斟一流境界。想起此刻自己已身在城南柳荫街,他们却仍在北城一带搜寻,回去必遭白无敌责处,汤章威只觉微微歉意。
但是今晚他的确只想独自一人,这深宵中夜繁华息止的塞北城,深不可测的空旷与岑寂令他几乎想要叹息,那不可多得的一点叹息的自由。
夜风很凉,每吸一口气仿佛连烦热的胸怀也都可以清凉下去,却另是种冰冷的怆然。他抬头看天空,月亮不知去向,连疏星都黯淡,几点清光无限渺远。他再深吸一口气,星光在他眼里一霎迷蒙,就在那时他听见身后极轻的脚步。
汤章威没有回头,听那脚步渐渐靠近。他默默叹息一声,手轻轻按上剑柄----
却听得一个清朗声音镇静地说:“不必。”
汤章威微微一怔,放下手,转过身去。相逢,可否真个痛饮一番?”
汤章威点头微笑:“有何不可?闻风楼通宵经营,不如便去那里。”
那人朗声笑道:“足下果然痛快!”
汤章威淡淡道:“兴之所至,即亲身以践。不亦快哉!”举步而行,走在那人前面带路。
闻风楼中客人并不算多。
楼内雅静,虽有檀板清歌,却时时可闻一街之隔的花街赌巷笙箫旖靡,牌筹交错。深宵不寐的客人已被那些地方吸引了大半。
汤章威点了几色楼中名菜,。
那人呷了一口,双眼一亮,立刻倾尽一杯,方道:“兰桂香气?”
“不错,此酒是以九种春兰及三种秋桂并上等稻米七蒸七酿,封藏十年以上方能出售。”
那人点头道:“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难得花香如此馥郁,却毫无脂粉之嫌,不夺酒味之醇。真乃酒中极品。
身后一人负手而立,布袍于风中轻扬。尚未看清面目,朗隽气息已迎面分明。便听那人低声笑道:“毓华居一别,一向可好?”
汤章威凝神相望,那曾在毓华居凭窗向他举杯的男子笑容依旧,足令暗夜生辉的洒脱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