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你,我想要问你为什么发抖,然而我问不出来。我想起你为我整理的信件,你无事时临摹的我的诗文。
我望着你,我痛心疾首地望着你,我哀恳祈求地望着你,我心悬一线地望着你。我希望你说:“不是我。”我希望你这样说,而我就会相信你。
我等了你那么久,我觉得自己的呼吸和生死都在你颤抖的唇间。
终于你开口,但是你说,你说:
“杀了我吧,请你。”
就在那一瞬我彻底地冷静。
我看着你,冷冷一笑:“你配么?”
你听到我这句话时忽然不再发抖。
你不再看我,你看着四哥。
你冷冷而镇静地告诉他:“我愿做证人,你等我,我去换身衣服。”
四哥出乎意外地惊喜,痛快地点头。
你转身走出厅去,在门口,却忽然站住,回头看我。
你看我的眼光仿佛心都已经碎了,又仿佛你已根本没有了心。
然后你便走了,我们再没等到你回来。
他们在凝碧池里捞起了你。而我和四哥那时就坐在垂虹水榭。
他们把你放在那只船上,你的头发上闪着碧沉沉的水光。你穿着整套王妃的服色,里面却是我们初见时你穿的舞衣。
即便是那时,你依然有不衰的容颜,美丽如我们初见,美丽如我们新婚。
我曾经那么地爱你。然而那晚我对你却只剩下了恨。
我以我全部的爱来恨你。
我那时恨你之深,正如我当年爱你之切。
四哥象是疯了,他扑过来要杀我,他说是我害死了你。
当然你是他们的人。但他这么疯狂,是因为他爱你么?或是因为你是我的他才想要?就象他过去想要我的惊风。
我轻易地将他掀翻,明来明往他从不是我的对手。然而他手下的兵将冲过来,十几个人制住了我。
我放弃了挣扎,因为我已经认输。我不懂得阴谋,所以我输给了他。
我想你也不懂阴谋。你只是没有办法选择。
其实你只是一个父兄为人所控的女子,而你无法选择你的父兄。
你做了我四年的妻。
我记得你如同记得一盏灯火。
我初见你的那个晚上世上没有比你更亮的灯火。我最后见你的那个晚上世上再没有一盏灯火。
而在那两个晚上之间,你就是我的灯火。
然而你这盏灯火已寂灭了十年,我十年不曾来看你。
他们告诉我说凝碧池这一带常有人看见你的影子。
你仍在这里么?在过了十年以后?
你难道不会觉得冷和寂寞,觉得凄凉?
你不喜欢冬天,因为冷。你要在冬天紧紧地拥抱我,和紧紧地被我拥抱。
你曾是那样一个活泼热烈的女子,你如何可以自己,捱得过十年的冷月孤霜?
如果你是因为我,我希望你可以解脱。
我方才放了一盏船灯给你。希望你借它的光亮找到你的去路。
我是那样的爱过你,又恨过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