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尚北在心里说了一句,还不是。
他却故意略过了称呼问题,又问了一遍:“那褚大夫,消炎针能在家里打吗?”
令郭尚北惊喜的是,原野也没有出声反驳称呼问题。
褚大夫看了两人一眼道:“可以是可以,不过要随时注意观察有没有发烧,刚刚查体温,她有一点低烧,如果体温再升高,要随时跟我联系。”
随后,楚大夫帮郭尚北处理了一下脸上的伤,就去帘子后面给原野上药了。
郭尚北坐在外面,与衣衫不整的原野只有一帘之隔,听着帘子后面的动静,他不禁想到了褚大夫先前的一句话:一周之后,可以自己在家上药。
这个自己,绝不可能是原野自己,她够不着;如果施清悦跟先前一样,不在江城就好了。原野也没有别的朋友,那……
郭尚北强迫自己打住了这些乱七八糟的绮丽念头,转而想到,原野的整个上半身竟没有一处是好的。
他先前一直想当然地认为,原野既然在逃跑,先前就应该没有被抓住过。
是以,他一直以为原野后背的伤是摔伤,但仅仅是他看到的那一下,应该不至于这么严重。刚刚听了褚大夫的诊断,他才意识到,肯定是他出现之前,原野就已经被欺负惨了。
他先前还想着,如果他能早出来两分钟,原野就不会受伤了,其实,两分钟哪里够?他应该早出来五分钟,甚至十分钟!
他迫切地想知道,在他出现之前,原野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让原野自己描述,显然不行,那肯定是二次伤害。
他让二口去调监控,本来只是为了早点把起诉证拿到手。现在,他更要好好看看了,看看那个人渣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褚大夫给原野上完药后,对原野说:“你继续趴一会儿,让这个药效吸收一会儿。我再去拿药。”
原野以为褚大夫还有涂抹性的药需要给她敷上,没想到,她才逼着眼睛眯了一小会儿,褚大夫也没找护士,自己就给原野把针给扎上了,并且还给吊瓶上套了一个网,让她穿好衣服,带着她出去,把吊瓶移交给了郭尚北。
郭尚北举着吊瓶,带着原野跟褚大夫道别后,就离开了医院。
郭尚北帮原野把吊瓶系在了车顶的把手上,然后对原野说:“原野,你坐进去后把手放低一点,咱们慢点开,绝对没问题。”
原野这时才意识到,郭尚北说的在家打针和她想的在家打针不是同一个程序,原野的意思,其实是想找一个社区小诊所的护士去她家帮她扎针。
可是,既然已经扎上了,也不可能再拔掉。
不过,看着吊瓶挂在车顶上摇晃的样子,原野不禁怀疑,万一一个急刹车,真的不会掉吗?
原野的迟疑,郭尚北看在眼里,于是安慰道:“放心,我家小侄子也不喜欢医院,他也是经常坐在我的车上打点滴,你已经坐过我的车了,难道还不放心我的车技?”
郭尚北开车,确实稳当得很,比施清悦好多了,至少,目前为止,她还没经历过急刹。
原野不再多想,上了车——反正想也没用。
一路上,郭尚北时不时地,会找个话题跟原野聊两句。
停在一个十字路口等绿灯的时候,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刚刚褚大夫说你是我女朋友,你怎么不反驳?”
原野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心道,你不也没反驳吗?
郭尚北假咳了两声道:“我没反驳是不想让她尴尬。”
“我也是。”
原野这轻飘飘的一句,搅得郭尚北的心,如翻江倒海,他这运气,也太好了吧!随便瞎扯,都能命中原野的真实想法!
如果不考虑真假,他跟原野也算是默契十足了!
后面的车已经开始按喇叭了,原野提醒他道:“绿灯了。”
“哦,哦,哦。”郭尚北连忙启动了车子。
没过多久,就到家了,进门之后,郭尚北问原野:“原野,你想在哪里,卧室还是客厅?”
原野想了想:“客厅吧。”
没能进去原野的闺房,郭尚北并没有觉得特别可惜——意料之中的事。
他举着吊瓶,带着原野,把角落里的衣帽架拖了出来,移到了沙发旁,又把吊瓶挂在了上面,最后才让原野舒舒服服地坐在了下来。
安置好之后,他对原野说:“原野,你打完这一瓶,还有一瓶,照这个样子,你今天是不能去做笔录了。”
褚大夫帮原野上完药之后,她就开始感觉昏昏欲睡。现在她靠在沙发上,眼睛也是半眯着的,一听郭尚北提到笔录的事,她立刻清醒了一半:“那我打完这一瓶,先去做完笔录,回来再接着打吧!”
郭尚北不赞同道:“那怎么行?那不是要扎两次针了?而且你的精神这么不好,哪里还经得起折腾?”
做笔录就要接受盘问,就要回忆,原野内心里其实一点都不想,于是问道:“那怎么办?”
郭尚北不放心地问:“你一个人待一会可以吗?”
原野不解:“可以啊。”
她一直是一个人啊,为什么不可以?
先前是谁拉着我的胳膊不放来着,这么一会就什么都可以了吗?郭尚北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该忧愁。
他暗自叹了口气,道:“我先去一趟警局,把我的笔录先做了,然后跟警察说明你的情况,相信他们也不会强求你托着病躯去警局,如果实在不行,我就干脆带他们到你家来,你看行吗?”
这么细致周全的安排,哪里还会不行?
原野点了点头:“嗯。”
随后,她又抬起头看着郭尚北的眼睛说:“谢谢你。”
原野说的这个谢谢,不单是指现在,也包含了今天的所有一切。
原野的眼睛里有漩涡!这是郭尚北唯一的念头。
莫名地,他竟然有些慌乱:“不客气,不客气,这都是我应……”
说到一半,郭尚北停下了,他在究竟在说些什么呀?什么叫应该做的?他又不是警察!
于是,他硬生生地把“应”掰成了“愿”,最后这句话就变成了:“这都是我愿意做的。”
原野听了,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只好拨弄着指甲,沉默以对。
郭尚北吓了一跳,赶紧制止她:“手不能乱动,小心回血。”
原野“哦”了一声,不动了。
郭尚北到底不愿意给她压力,也知道有些事,只能慢慢来,他言不由衷地解释道:“我们现在应该算是朋友了吧?朋友有难,当然要互相帮忙,所以帮你,是我心甘情愿的。你要是跟我客气,那就是还没把我当朋友。”
说到这里,郭尚北忽然又不确定了:“你现在当我是朋友了吗?”
“嗯。”
郭尚北没想到原野竟然会这么干脆,一丝一毫都没有犹豫。
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原野早就心中有数了,今天只是更加确定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