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后,郭尚北对孔大状说:“可达,你的语速,比上次见面时,又快了一倍。”
可达即可达鸭,是孔大状大学是的外号。
可达鸭并没有急着说话,而是三下五除二,把最后一口饭填进了肚子里,拿起餐巾纸擦了擦嘴,才反问道:“不好吗?”
郭尚北道:“挺好,单位时间内,你在庭上陈述的内容,能比对方律师多出一倍,这是一个巨大的优势。”
孔大状纠正道:“倒也不至于会多出一倍,能站在我对面的,也都不是吃素的。”
这么不谦虚的自夸之辞,从别人嘴里说出来,那是狂妄自大,从孔大状嘴里说出来,就是叙述事实。
尽管如此,郭尚北还是丢给了他一个“真不要脸”的眼神。随后,郭尚北也放下了碗筷,道:“我们快走吧,免得耽误了你这个大忙人的时间。”
孔大状边起身,边说:“你当初要是没转行,你也有资格这么说。”
郭尚北想反驳一句,我现在也有资格这么说!但仔细想想,他现在还真没这个资格——孔大状是顶尖的律师,但他不是顶尖的商人。
孔大状说的没错,如果郭尚北去做律师,他百分之百也能站在行业金字塔的塔尖。
当年在学校,孔大状和郭尚北,都是江大法律系的明星学生,虽然人们都说他俩的实力不相上下,但其实,郭尚北的逻辑之严密,要隐隐压孔大状一头,而孔大状,则胜在嘴快。
嘴更快和逻辑更严密,孰优孰劣,不难判断。
就算不能直接反驳,郭尚北不甘示弱:“你现在一天睡几个小时?”
孔大状知道郭尚北在给他挖坑,但还是如实回答了:“三到五个小时。”
郭尚北双手一摊,道:“这不就结了,觉都没时间睡,这还是人过的日子吗?”
配合着孔大状的步伐,两人快就来到了郭尚北的车前。
这两人,一开辩,就上了瘾。这么多年了,孔大状还是觉得和郭尚北斗嘴最有乐趣。他一坐上副驾驶就说:“要看到最高处的风景,就要有所取舍,这是必要的付出。”
郭尚北边启动车子边说:“你看到的不是风景,是孤灯。”
孔大状道:“夜晚的孤灯,是为了照亮白天的路。”说完,他又刺了郭尚北一句:“说得好像你不是孤灯孤枕一样。”
郭尚北道:“我很快就不是了。”
孔大状不信:“就你?不浪道四十岁,你能定下来?”
郭尚北鄙夷道:“我就说你那日子不是人过的,你看看你,只知道工作,情商都退化了。”
孔大状不屑道:“律师要什么情商,有逻辑行了。”
郭尚北道:“你可真行,我看你这辈子就注定只能和孤灯相伴了。”
孔大状道:“五十步笑百步!你这辈子也注定要跟我殊途同归。”
郭尚北道:“说你情商退化,你还不当回事。你觉得我是喜欢随便管闲事的人吗?”
孔大状终于反应过来了:“这次的女当事人,是你什么人?”
郭尚北骄傲道:“能让我跟你殊途又不同归的人。”
孔大状又惊又恐:“你的女人!被……被……”
郭尚北一想到那个人渣,就来气,他恶狠狠说道:“所以,这个官司,你要给好好打!往最高量刑的方向打!”
孔大状还纳闷呢!这么小的官司,郭尚北怎么舍得欠下他这个人情,原来是因为情人的缘故。
孔大状难以置信地问:“你这次是动真格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么听你提起过?”
郭尚北面色微赤,掩饰性地敲了敲方向盘,道:“最近的事,你到时候见了人,可别乱说话。”
孔大状心领神会,这事还没谱呢!郭尚北之所以主动告诉他,纯粹是为了引起他的重视。
原本还想着随便应付应付,随便小赢一场的孔大状,立刻转变了态度。看来,这个案子,他势必要打起精神来准备了。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安排我跟我的当事人见面?”孔大状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
郭尚北完全不上套,冷冷道:“该让你见的时候自然会让你见,急什么?”
孔大状道:“当事人都不让见,这官司还怎么打?”
郭尚北道:“证据都在我手上,事情经过我也一清二楚,你见我就行了。”
孔大状道:“你有什么可见的!”
两人一路斗嘴,到了警局门口才消停。
孔队和孔大状,除了都是孔子的后人外,没有什么交集。不过,他俩都在在一个系统里,多少也都听说过彼此的名号。
郭尚北给两人简洁地介绍了一下,就对孔队说:“咱们直接说正事吧。”
孔队沉默了片刻,便道:“我们队的小曹,就是上次给你做笔录的那位,他已经把事情都交代了。”
郭尚北顿时严肃了起来:“那他是怎么说的?”
孔队看了郭尚北一眼:“事情跟你想的不太一样。”
郭尚北防备地问:“什么意思?”
孔队不会是不忍心断了后辈的前程,心软了吧?
郭尚北总是不吝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他人,孔队都已经习惯了。他解释道:“小曹的问题,在于眼瞎,不在于心盲。”
郭尚北又要发问,他刚一张嘴,孔队就抬手制止了他:“是这样的,这个小曹原先是布西一小的学生,何主任的大伯是布西一小的前任老校长,大伯母是带过他的班主任。小曹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跟他们断过联系,二老知道何主任被关起来之后,当天中午就请小曹去家里吃了顿饭。”
郭尚北冷冷道:“你的意思是,他不是受了利益的诱惑,而是受了师恩的裹挟?那他还真不适合干这一行,法不容情,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郭尚北这话说的有点过了,饶是孔队再有气量,脸色也不禁垮了下来——小曹适不适合干这一行,他们局里自有评判。
一旁的孔大状见状,连忙拉了郭尚北一下,打了个圆场,道:“孔队,恋爱中的男人,没什么理智,理解一下,理解一下。”
接着他又对郭尚北说:“老北,你也别急着上火,让孔队继续说。”
孔队也不是小心眼的人,继续道:“小曹说,根据何校长两夫妇表述,何主任是真心实意在追求陆原野,陆原野会报警,一定是两人之间有什么误会。小曹也是太天真,信了,他以为把误会解开了,就好了。”
郭尚北听了这话,鼻子都要气歪了,但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孔队是友不是敌,他即使有再多的情绪也不能冲着孔队来。
他强忍着满腔的怒火和妒火,平静地问:“他昨天跟我说的,可不是这个意思。”
孔队看了郭尚北一眼:“小曹说他看出来你也是陆原野的追求者了,所以没有在你面前透露任何口风,他原本打算等陆原野过来做笔录时,单独跟她商量。”
郭尚北冷哼了一声:“他倒是还没瞎彻底!”
他这话一出,孔队和孔大状面面相觑,又同时别开眼,各自忍笑去了。
恋爱中的男人,真是惹不得!
作为旁观者的孔大状倒是很快抓住了重点:“孔队,这个小曹,怎么说也是受过专业训练的警察吧?凡是要讲证据,就算师恩再重,他也不会听信片面之词吧!”
郭尚北一听这话,很快从妒怒两味真火中跳了出来,问道:“难道校长夫妇还有什么证据不成?”
孔队点了点头,道:“是的,他们给小曹看了陆原野的照片,说是何主任她拍的,如果关系不亲近,怎么还会帮她拍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