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完药之后,原野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你也别自责。”
郭尚北愣了愣,道:“嗯,我也不自责。”接着,他大胆地加了一句:“我们在你来我往中慢慢靠近,彼此心甘情愿,所以谁也不必自责。”
原野收拾医药箱的手顿了顿,认同地点了点头:“嗯。”
折腾了这么久,一阵浓重的困意朝郭尚北袭来,他打了个大大哈欠,眼泪都流出来了,他揉了揉眼睛,仰头靠在了沙发上。
原野见状问道:“怎么这么困?”
郭尚北强撑这眼皮看着她说:“我昨晚没怎么睡,凌晨四五点才回酒店,今早又赶飞机。”
原野听了,有些心疼:“你怎么不留在家里补觉呢?”
郭尚北没有答话,而是伸出了手,意思是,求牵。
原野见惯了他神采奕奕的样子,总感觉他好像无所不能,猛然见他任由疲惫外露,还有几分脆弱,不但没失望,反而更生出了几分亲近感。
她心一软,握住他的手坐在了他旁边,正要劝他回去休息,却听他说:“有个相思虫,比瞌睡虫还厉害一百倍,它支配着我过来见你,一刻也等不得。”
他说话的时候,一直闭着眼,似呓语,似梦言。
原野所有的脑细胞都在处理声波信息,竟感觉他哪一张一合的嘴形,跟他的声音有些合不上拍。
她呆愣愣地看着他的俊脸,发现他的眼底一片淡淡乌青。于是,她又妥协了,轻声提议道:“我把主卧收拾一下,你去睡一会,行吗?”
郭尚北闭着眼,抱着她的胳膊蹭了蹭:“不要。”
原野耐心地劝道:“困了就要睡啊,不然你要怎么办?”
郭尚北谨记施清悦的教诲,直白又赖皮地说:“我就在客厅,哪也不去。你也不许走,就待在这里,陪着我。”
原野一阵好笑,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这是在吵觉吗?其实,她感觉到了,郭尚北在撒娇,可她竟然一点也不反感。反而觉得这样的他,真实又可爱。
原野情不自禁地揉了揉郭尚北的头发,再次妥协了:“那你就在沙发上躺一会,行吗?”
郭尚北眯着眼睛问原野:“那你在这里陪我吗?”
原野不解:“你睡觉我怎么陪?”
郭尚北又闭上了眼,幽幽地说:“就像现在这样,把手给我牵。”
原野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什么过去,什么恐惧,什么胆怯,什么慢慢,什么求教,她通通不记得了。
她只知道,她没法拒绝这样的郭尚北,一点都不想拒绝。她从前总是自我强迫,做了很多蠢事,就像是亲手锻造了一条条锁链,一层一层地困住了自己。
她不想再勉强自己了。
因为,她的心,明明也很想同他待在一起啊!陪着他,看着他,便很满足。
“好。”原野的声音有些颤抖,但颤抖的不是她的声音,而是她的灵魂在呜咽。因为,她狠狠撞击了禁锢她的锁链,得到了微弱的自由。
于是,她更加坚定了:“你安心躺下吧,我陪着你,哪儿也不去。”
最后的结果是,原野拿了一个软垫,放在了地上,侧靠着沙发,坐在了郭尚北的头边。大方地贡献出了自己的左手,是牵,是抱,是枕,任由郭尚北自己选择。
郭尚北得寸进尺,假装不经意地亲了好几下,才心满意足地抱着原野的手,沉沉地睡了过去。
原野空余的手上拿了一本书,摊在腿上。一开始,她还有些难为情,低头翻书不过是掩饰;渐渐地,她也习惯了,书上的字也能看进去了。
一个多小时后,原野也开始犯困。被相思虫支配的何止郭尚北一人?知道郭尚北今天会江城,原野昨晚也是转辗难眠,后来干脆起床,拿出《霍乱时期的爱情》,看了小半夜。
原野放下书,枕着自己的胳膊,开始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响起了,三下之后,没人应。停了一会,又响了三次,还是没人应。
过了一会,开锁的声音传来。很快,原野家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来人是个身着宝蓝色立领旗袍的中年妇女,她手腕上挎着一个褐色小手包,两手交握于左侧腰间,雅致中透着几分干练。
她一进门就皱着眉头喊了两声:“原原,原原。”回应她的只有空调口的呼呼声,她自言自语道:“难道不在家吗?不应该啊,空调都还开着呢。”
她先是往厨房那边张望了一下,没人。又径直去了原野的房门口,推开门看了一眼,还是没人。
她低着头,变往外走,便从小手包里掏出了手机。她拨了号,刚把手机举到耳边,就被眼前的景象定住了。
她目瞪口呆,又惊又怒,周身的优雅气质瞬间消散。只见她两个大步就冲到了沙发前,恶狠狠地掀开了搭在原野腰上的咸猪手,她抬起包和手机就想砸到这张陌生男人的脸上。
可她终究还是残存了一丝理智,把降落点改成了矮几。她推了推原野:“原原!醒醒!醒醒!”
原野“呜”了一声,翻了个身,却像是钻进了郭尚北的怀里。雅致的女人见状,气的鼻子和耳朵都要冒烟了。
更不能忍的是,郭尚北那只被她掀开的手,又回来了。
女人什么也顾不得了,重重地给了郭尚北的胳膊一巴掌,人没打醒,却打疼了自己。她不甘心,想了想,揪着郭尚北的皮肉,三百六十度旋转,拧成了一朵花。
“啊!”郭尚北终于疼醒了,条件反射地收回了胳膊。
女人横眉怒视,厉声命令道:“赶紧给我坐起来,清醒清醒!”
郭尚北揉了揉睡眼,定睛一看,是个陌生人。她怎么进了原野家?再一看,她眉目间竟和原野有几分相似!
大发了!
郭尚北立即就坐了起来,同时大脑也在飞速转动,思考对策。不管怎么说,先问清来人身份,确认称呼再说。
郭尚北恭恭敬敬地问:“冒昧问您一句,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