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瑗是了解宋羿的,随侍皇帝身边,虽然有诸多的好,但有个最大的不好,就是不自由。不要说随口说话大声笑,不问着你,就没你说话的份。
而宋羿最喜欢的是自由。
赵瑗之所以忍着反感,放弃了不和秦奸相私下里打交道这项原则,是无奈之举,也是有私心的。
他觉得目前这个状况,宋羿再日日的跟着他,也不太合适。
再就是,像秦奸相说的那样,侍卫终究是侍卫,如果是自己给宋羿安排份差事,肯定不会有这个官职大。
以宋羿的性格,把他放在别处,也不放心,他肯定同上下级都处不好。
给事中随侍皇帝左右,主要工作是帮皇帝整理来往奏呈,皇帝要见谁了,偶尔跑个腿去通知。
品级不算高,但是一品官见了,也得客气两句。你是一品,看不起他这个四品?说不定,皇帝忙累的时候,跟他聊闲话,话赶话的,说你两句不好,皇帝可能就有什么想法了。
宋羿外表俊朗,现在有了清白的家世,又有这份光鲜差事,哪天想成亲了,杭州城的姑娘随便挑。
好事不能全让一个人占完了,有得到就有失去。这件事对于宋羿来讲,好处远远大于坏处。
为了宋羿有个好前途,自己心里那些不舒服,也就忍了。
赵瑗在御书房见到宋羿,心情十分沉闷,经过这一番自我开导,在他出宫门的时候,已经彻底释怀。
准备把这件事抛一边,不再去想,反正已经定局,眼前也改变不了。
还是思考当下的正事吧。
王嗣同,王嗣同,这只赖蛤蟆。
这阵子只顾忙的,把他给忘了,不安心在湖州呆住,跑杭州来干什么,来找死呢?
瞧他能的,没他,难道还办不成事了?
赵瑗让马车赶到一个僻静的巷子里,换了身普通的灰布衣,又戴了顶凉帽便朝城北门方向走。
街道两旁相较于以往,整洁干净很多,爱在树荫里成群围在一起喝茶的人都没了,衣衫不整的乞丐也没了。
杭州知府王益昆是个利索人,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
朝会上赵瑗反驳了示弱一说后,说了自己的建议,要让整个城市,展现出蓬勃的生机和活力,把最好的一面,给他们看。
让他们知道,我们丝毫不但心别人觊觎我们,我们有能力捍卫现在有的东西,还有能力卷土重来,收复河山。
他的话落后,翰林院学士王子默第一个站出来附和,后面陆陆续续有四五人跟着附和。
这时候,皇帝问了恩平世子赵渠的意见。
赵渠说“臣十分赞同大哥的说法。”接下来附和的人更多了。
最后皇帝说“少数服从多数,就这么定吧。”并着了杭州知府立马去办。
虽然皇帝很多时候的决定,会受秦奸相的影响,但每逢大事件,都会有这样的情况,或是那样的情况出现,推翻了秦奸相的建议。
赵瑗又想起了胖和尚说的话。
现今沉稳得近乎有些懒惰的皇帝,当年也曾是一个意气风发的翩翩少年,在未即皇位前,还曾是一个雷厉风行的天下兵马大元帅。
究竟是什么原因,才让他变化如此之大呢?
赵瑗一路心事的走到北城门,看到一队人马正在入城。
在奇形怪状,服饰各异的人群里,他看到了一位骑着高头大马的年轻人。
那人穿了身极为普通的棉布衣衫,衣衫上没有一点装饰花纹。肤色是健康的麦黄色,鼻梁较于普通汉人稍高,眼窝略深,从赵瑗的角度看的是侧脸。
侧脸好不好看,是评价一个人是否算得上相貌好的一个重要标准。因为侧脸好看的人,都是五官轮廓清晰。
而轮廓清晰,会让人在哪个角度上去看,都好看。
那人吸引赵瑗眼光的并不他英俊的相貌,而是他的此时的状态。
在一队威风凛凛的人马里,只有他懒意洋洋。
那是一种睥睨众生的懒意,仿若周遭的一切,他都看不见似的。在他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人一马走在荒野里,马蹄下践踏着没有反抗之力的野草,和草丛中卑怯的弱虫。
赵瑗猜测这个人应该是传说中,完颜亮的汉人老师唐哲。虽然此前接到的信息中,说是个年轻人。
这么年轻,还是很出乎赵瑗的意料,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
就在这时,那人另一侧的骑者放慢了速度,与他错开了身,回头对后面的人大声笑着说话“五哥,好饿啊,我要去找东西吃了。”
是个英姿飒爽女子。
“驿馆里定是备了吃的,何苦要出去花钱。”被她称为五哥的人,哈哈大笑着应话。
是个彪悍精瘦青年男子。
赵瑗微眯了一下眼,把头顶的凉帽向上扶了一下,望向他不远处的夜飞,对他招了一下手,问道“他们是谁?”
“完颜滚和完颜贞。”
“另一个人呢?”
“哪个?”
“与完颜贞并骑的。”
“王嗣同。”
赵瑗猛的望向夜飞,接着又朝着不远处的人马看了一眼,才又低声问“穿布衣骑马那个。”
“王嗣同。”
骑马的人,只有一个人是穿的布衣,土黄的棉布衣,不知是没洗净,还是就染的这个颜色,黄不拉几,灰突突的。
这么难看的颜色,丝毫遮挡不住他的光彩。
赵瑗问“哪个王嗣同?”
夜飞答“王知府的小儿子。”
传闻不是长得很丑吗?这叫丑?
赵瑗觉得自己的眼睛有问题,要么就是自己的审美出了问题。
丑是一定的。
他迟疑着问“你觉得他长的怎么样?”
夜飞答“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