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和七年(公元572年)三月十八日,宇文护视察同州(今陕西大荔县)回到长安,入宫向皇帝汇报。
宇文邕勉励了一番后,请宇文护劝说自己的母亲文宣皇太后戒酒,宇文护没有多想,一口应承下来。
于是,宇文护大摇大摆地跟着皇帝宇文邕进了太后居住的宫殿。宇文护也不跪下来给太后请安,躬了躬身子算作行礼。
太后一点也不计较,笑眯眯地问:“来的是宇文护吗?这次你出去得太久了,我和我身边的人都很想见到你。今日就在我宫中设宴,我们一家人好好痛饮一番。”
宇文护正色道:“太后,您是我们家的长辈,又是宫中的女主人,做甚么都应该成为我们大家的表率和楷模。所谓母仪天下,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太后道:“母仪天下那是皇后应该做的,我这个糟老婆子就不要去当甚么表率和楷模了。人生苦短,不如及时行乐!”
宇文护道:“行乐是可以的,要不当甚么皇帝和太后呢?我这个大冢宰当起来也没有甚么意思嘛。我们宇文家好不容易取得了天下,自然应当好好享受享受。基本观点我和太后是一致的。不过,听说太后您最近不适,不仅手脚麻痹,而且头晕脑胀?”
太后道:“是呀!最近是有些不舒服,今日好多了。这都是些小毛病,不影响我们喝酒取乐。最近卫王宇文直送给我两个歌舞伎,来自西域,端的是声、色、艺俱佳,天上的仙娥一般,唱得好歌,跳得好舞,更难得的是还会舞剑,姿势又美,招式又奇绝,不见得比你们男子差。”
宇文护是个酒色之徒,不在宫中喝酒倒没甚么,可以回家去喝,但太后说的两个西域的舞姬吸引了他。他府中甚么样的舞姬都有,偏偏没有西域的舞姬。太后的这两个舞姬如此了得,勾得他心痒痒的,便道:“那我们就喝酒观舞吧。”转过头看到皇帝不住给他使眼色,这才想起自己是来劝太后戒酒的,怎么又成了劝喝酒的呢?不禁哑然失笑,改口道:“酒太后是不能喝的,要喝就让晚辈来喝。”
宇文邕见机道:“晋国公,最近你不是戒了酒吗?还写了一篇戒酒的美文,唤作《酒之诰》。朕倒不十分相信,你宇文护别的都可以戒,唯独酒是戒不掉的;别的甚么才能都有,唯独舞文弄墨的才能是没有的。”
宇文护慷慨道:“皇弟,你这就不对了。我宇文护甚么事情都做得到,偏偏戒酒这件事情就做不到?这次我去同州巡视就滴酒没沾。为甚么?不为甚么。听说酒能引起风症,但我并没有丁点儿风症的症候。我不为甚么,就是要证明给别人看:我能戒酒。我虽然才疏志浅,但戒酒之举乃我内心深处强烈的愿望所促成。俗话说:胸有感思,下笔千言。我这篇《酒之诰》端的做得好,已经让好几个人戒酒。突厥的小可汗派了使者负了千金求购我这篇《酒之诰》。他们的大可汗嗜酒如命,得了风症依旧酒不离爵,爵不离手。呵呵,呵呵呵……”得意地笑了起来。真真假假,入戏太深。
宇文邕心道:“这家伙胡说八道的能力原来如此之强。难怪几次三番蛊惑大臣,欺瞒天下,无一不得逞。今日你会为这番谎言后悔!”嘴里却道:“晋国公原来如此有才。现在就请晋国公读一读你写得《酒之诰》,我和太后洗耳恭听!”
宇文护得意忘形,言语也张狂起来:“得令!汝等且听着!”从怀中抽出绢文,清了清嗓子,摇头晃脑、声情并茂地朗读起来:
文曰:唯天降命,大道如轮。我宇文氏执掌权柄、威加三秦,关陇晏清、风调雨顺,百姓咸服、感激涕零。突厥臣服、高氏畏恐,南陈龟缩、萧梁附庸。然天下三分、四海未平,烽火时见、战鼓时闻。臣须砥砺、民尚伶仃……
太后听完,过了良久方道:“看起来,我不得不少喝一点儿酒了。原来喝酒有这么多坏处,会导致国家败亡。这样吧,今日我们一醉方休,自明日开始戒酒,只在《酒之诰》规定的场合喝酒。不仅我戒酒,皇帝也戒,大冢宰你也要戒,我们整个宇文宗室都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