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即刻求向船夫:“阿叔,开过去,救人!”
然而水下不知有何物阻挡,船身驶到离树子几丈之外,如论如何前进不了。
洪水冲打着树子,树上一大一小两人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掉进水中。
刘铁匠忙忙上前向黄阿婶伸出手:“将手给我,我拉你过来——”
娃儿被汗巾绑在黄阿婶身上,她一只手紧紧拉着树身,另一只手探向刘铁匠的手,然而船距不够,两人之间距离甚远。
李大山过去压着刘铁匠的腿,刘铁匠将身子又探出一些。即便如此,却依然够不到她的手。
黄阿婶趴在树上一日一夜早已力竭,此时只不过是为着怀中幼子强撑,眼瞅着几次三番都无法靠近,而她拉着的树梢因着她身体的扭动几欲折断。
泪水扑面,她紧紧的闭上眼。再睁眼时,只低头亲了亲还在嚎啕的幼子。
她将手背到身后,竭力解开汗巾,对着幼子道:“你这哭便当做是为阿娘送终吧,乖小子……”
她使出最后的力气一扬手,汗巾带着娃儿往船上飞去。
就在娃儿稳稳落进刘铁匠怀中一瞬间,她喃喃道:“他爹,我来寻你了……”身子一歪,涛涛洪水里只倏地现了一波水花,便不见了人影。
“阿婶——”
撕心裂肺的呼喊声不绝,然而船夫的船篙再未能将那妇人捞上来……
船行到尽头是一座山。
山脚下静静坐着几千民众。
见到船开近,便有守在岸上的壮年汉子伸手为下船之人搭把手。
而下了船的人自动的去找一处空位坐下,眼神空洞的望着浑浊洪水,不知这灾难何时才能结束。
直到这时,众人才觉出来冷和饿。
离上一回吃饱饭,已过了整整一日一夜。
如水嚎啕着蹭着惜红羽的前胸,惜红羽含泪将胸脯塞进她口中,她徒劳的深吸几口,再次哭了出来。
如水的哭嚎带动了黄家伢子,且周围全是他不认识之人,再次咧着嘴喊起了“娘”。
石伢此时躲开众人,凑在芸娘身前,悄悄撩开他的衣襟,眼中似有得意:“阿姐,你瞧!”
在他的秋衣胸前,赫然绑着三根油亮亮的鸡腿。
芸娘探头进去一闻,惊喜道:“没坏!好小子。”她眼珠子往四处一瞧,连忙抓了两个鸡腿塞进自己衣襟里,又将剩下的那根鸡腿撕了一半肉在手,方偷偷对石伢道:“你快把这一半吃掉,若被旁人瞧见,定要抢了去。”
她一把将石伢拉到身前,石伢将头埋到她怀中,将芸娘留给他的那根鸡腿狼吞虎咽的吞下。
待他吃罢,芸娘悄悄去了惜红羽身旁,塞给她一根鸡腿,又到了李阿婆身旁,将最后一根鸡腿给了她。
大人可以不吃东西,娃儿和老人不能不吃。
青竹眼巴巴瞧着石伢吃过一根鸡腿,石阿婆同李阿婆合吃一根鸡腿,李如水和黄伢再合吃一根鸡腿,不禁舔着嘴,有气无力道:“我从未像现在这般,如此爱吃鸡腿……”
芸娘将她手心里的最后一把鸡肉塞给青竹,悄悄道:“吃罢,吃过睡一觉,水就退了……”
柳香君隐隐闻到传出来的香味,咽了一口口水,叹息道:“如此饿下去,我这妖娆的胸脯子只怕要瘦几个码啊……”
夜昏昏沉沉的来,又昏昏沉沉的走。
第二日,雨已停了,然而洪水却并无褪去的迹象。
山上起了大雾,在这白茫茫的雾里,四处传来寻人的呼喊声。
然而石伢却在这境地下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他鼻翼翕动,一把推醒芸娘:“阿姐,有饭味!”
芸娘有气无力的揉了揉眼睛,强撑起身子也四处闻了闻:“没闻到啊……”
石伢摇头:“有,真的有!”
他牵着芸娘衣襟,四处再闻了闻,十分肯定的往上山的方向一指:“就是那处传来的……”
芸娘咽了咽口水,将枕在她腿上的青竹搬开一些,过去对李氏道:“阿娘,我四处走走……”
李氏倚靠在刘铁匠身畔,苍白的面颊没有一丝血色。她睁了眼,轻轻点点头,叮嘱道:“小心些……”
芸娘跟在石伢身后慢慢顺着山道往上而去。
她实在饿的紧,只得走走停停,约莫行了一刻钟,却见一队僧人抬着大缸远远走来。
随着僧人们越来越近,果然有一股食物的味道传来。
两人忙忙迎上前去,踮着脚探头望去,那大缸里竟然是满满一缸馒头,少说有几百个。
石伢拔腿便要冲上去。芸娘一把拉住他,极快的低声道:“等一等……”
僧人们越走越近,抬着大缸目不斜视而来。芸娘的声音微不可闻:“一……二……三!”
“三”字一出口,两人迅速往前扑去,石伢出其不意一把抱住最前面抬杠僧人的大腿,啊呜一口狠狠咬了上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