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刚至,两人已下了山头,进了通县县城。
填饱肚子,带够干粮,要买马离去时,两人颇费了一番功夫。
就像现在这般回去,是万万不成。
昨日殷人离是在何处受到伏击的,今日照旧会在那处有被伏击的危险。
况且,今日他还带着个无辜牵涉其中的拖油瓶。
他不能冒险。
可从旁的地方绕回京,那可真要如芸娘所说,一路南下,经过江宁,绕大半个大晏,最后从水路回京。
今日正逢初一,是京城白云观观主布施香灰的时候。
据闻,庙观里的香烛在神佛座下焚烧自己,大有为佛舍身之意,故而寺庙道观的香灰对治疗小儿惊啼、产妇难产等方面有奇效。
且名声越大的庙观,香火的效果就更神奇。
每月初一,便有各处信众拖家带口前去白云观求香灰。
恰逢此盛会,去往京城的大路上时分热闹,并不缺人影。
殷人离同芸娘商议过,也装扮成去求香火的一家子。
殷人离身材高大,要装扮成矮子实在艰难。好在将他面皮涂黑,粘上胡子,弄出皱纹,装扮成驼背老汉倒比装矮子容易许多。
相应的,芸娘只得将发髻梳上去,装扮成随父外出的农家胖小子。
健壮的骡子拉着板车在大路上拼命前行。
坐在板车上的芸娘几乎被颠的散了架,只得出声对车辕上赶车的殷人离道:“阿爹,再慢些……”
驼背的殷人离转头瞟了她一眼,抚了抚胡子,装腔作势咳了两声,道:“傻儿子,再慢些,我们到了白云观,莫说香灰,便是观里潲水,都抢不上一桶。”
他哀声叹气道:“阿爹抢不上香灰,你阿娘要埋怨。抢不上潲水,就喂不饱你……”
芸娘低声“呸”了一句,向他做个鬼脸,道:“阿爹才是吃潲水长大的。”
殷人离提眉:“哦?那你是吃什么长大的?”
芸娘耸耸肩:“吃奶啊!”
殷人离鞠了一把老泪:“老伴啊,养了个奶娃养了十五年,辛苦你了……”
芸娘再不理他,只缩着腿躺在板车上,时不时被道路上的突起或凹下颠簸的跳一跳,硌的周身骨头痛。
有沿途的乡里人瞧见,便喊着殷人离道:“快去路边扯些麦草厚厚铺在板车上,莫把娃儿硌坏了。”
殷人离便勒停了骡子,从庄家地里寻了今秋才成了的新鲜麦草铺在车里,怜爱的抚了抚自家儿子的发顶,叹了句:“阿爹委屈你了。”
芸娘躲开身子,叱道:“少废话,潲水桶还等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