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人离转身小心将芸娘从炕头抱出来,取了巾帕重新擦拭了她的头脸手足,方回身同罗猎户道:“可巧你救了我和贱内。我在朝中有些关系,将你逃军之事暗中掩去,还你一个白身的身份,也并无多难。”
他替芸娘穿好鞋袜,背在背上,又用宽布条将两人紧紧缠在一处,方将包袱皮挂在胸前,同罗猎户道:“你若愿回京,半年后便去京城一个叫‘好春光’的铺子里去寻我。自然有人会带你去见我。”
话毕,往炕沿上放了一张银票,道:“多谢壮士救命之恩,今后有缘再见。”背着芸娘往密林中而去了。
经了上回经验,他此番只在离官道不远的山边而行,虽坡度陡峭,然野兽却少,且晚间还能上了官道,寻一处平整避风处歇息。
只在吃食上有些困难。
沿途行了几日,一处庄户人家都未遇见过,他身上所带的干粮已吃的见底。
想外出打猎,背着芸娘不方便。
将她独自一人留下,又不放心。
只得沿途寻一些果子,或者捞一些鱼虾吃。
让他略略松了一口气的是,芸娘每日都能醒来片刻。多则一个时辰,少则一盏茶时间。虽神情依然迷糊,虚弱的连一句整话都说不全,然能说话,总比说不了话强。
能说话,会让他真切的体会到,他心底里的人活了,再不是一具死气沉沉的尸首,再不会让他整夜整夜的生怕他打个盹,怀里的人就断了气。
两人遮遮掩掩行了十余日,终于进入一个小镇。
镇上虽简陋,做各种买卖的铺子倒也不少。
殷人离见镇上形势明朗,不像有官兵在搜寻打探的样子,便背着芸娘先去买下一辆带棚骡车,又去客栈开了一间房。
两人此番出来便从未好好沐浴过,且又带了伤,一身的酸臭,客栈掌柜见了两人,原以为是乞丐上门,是要打出去的。直到殷人离将银票放在柜面上,掌柜方才松口开了房。只是那房钱,便比平日贵上好几番。
这客栈简陋,厨下没什么好菜色,端来的饭菜里间连油水都没几个。
殷人离自己好将就,只芸娘昏睡里已瘦的成了一把柴,吃这些饭菜却不好将养。
他私下里给伙房和小二几个银子,令几人去买了好几只肥鸡炖的软烂,随时放在火上热着,趁芸娘醒来时,便将浓鸡汤多多的喂她吃上几口。
如此,虽只在客栈里住了三日,芸娘脸上却也隐隐有了点肉。
到了第三日夜间,因着第二日要行路,殷人离便吩咐小二将木桶打满热水,好为芸娘沐浴一回。
往日她腹上伤口深陷难好,沾不得水,平日只能他以湿巾子为她擦身。现下她腹上伤口结了痂,倒是要好好泡一泡。
他想着有一日她清醒过来,瞧见她自己个儿清清爽爽、气息馨香,心情也会愉快些。
心情一好,说不得便对他有了新的认识。
他不是不知道她往日如何看他。
她多数见他时,都是在秦楼楚馆。
他做出个纨绔样,谁人瞧见不当他是吃喝玩乐皆纯熟的公子哥儿。
她后来瞧上苏陌白,他私下里曾仔细比对过自己和苏师弟的差距。
思来想去,也就是自己的名声和脾性比别人差了。
自她受伤昏迷,他满心想的都是让她活着,让她醒来。再未有过旁的想头。
如今她伤势渐好,每日能短短醒来那么些时候,他却又多了些花花心思。
他想着,他同她都这样了,他若不讨了她当媳妇儿,那显得他多窝囊。
自然,他知道她和平常女子还是有些区别的。
她的性子里,有些不管不顾的劲儿。
此番出来,皇上曾答应要为他赐婚。可如若她不愿意,哪怕是赐婚,她也有法子将这亲事坏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