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冰之策,计在爆破,法在分段。
这里头,真实配比的火药是个敏感项目,关系到欺君这种放在哪朝哪代都要命的话题。
不过直道项目在陈平觐见之后已经获准以火药开山的特权,总指就有官办的火药工坊,专门制造那种只能用来放烟花的掌中神雷。
他们对火药应用已经得心应手,以五到六斗掌中神雷便洒山石,再配上一个小小的密封竹筒做雷管。点燃以后,先有烟,后有火,其后有雷,与宫里兰池君下发的【惊雷随业火,地动山巅】的使用指南不谋而合。
破冰操作也是这样,何玦亲自快马去了一趟总指,拿着憨夫的手令,从张迁的秘库中拉了百余大车神雷和两小车雷管,以长五十步,宽二十步的间隙在冰中开凿冰洞,深埋雷管再以捻子串联。
因为每个雷管上都堆了两斗神雷,远远观之朱灿灿泛着红光,就像是乱坟堆在对天喊冤。
分段处置是破冰的关键所在。
漫漫长河,李恪不可能把全河段的冰层都凿烂,也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
他的目的是破开大桥两侧厚重的梯面冰区,解决掉开春浮冰堆积的风险,至于剩余的正常凌汛,并不在他的考量范围内。
以一里为单位,李恪首先破掉了大桥下游七至十二里的五里薄冰区,浮冰随着轰鸣巨响冲向下游,压碎沿途的冰层,散裂,消减,行出七八里,渐渐停滞下来。
紧接着是下游的七里厚冰区,因为雷管的埋设要深,部分炸点一根雷管也不见得够用,速度显然就慢了许多。
一日,一里,四五千人齐凿冰面,以炭盆配合冰凿行事,便是最浅之处,也凿了足足有七八尺深。
紧接着,一声声闷响似战鼓般擂响在地底深处,喀啦啦的开裂声日夜不休。
李恪又命兽蝎在两岸锤击冰面,冰层这才浮动起来,摇摇摆摆,越行越远。
公输瑾一直陪着李恪守在河岸,脸被寒风吹得青白。
她一脸忧虑:“君郎,下游冰层不净,浮冰堆积,两岸或会有春汛泛滥。”
李恪耸了耸肩:“两害相权,河套地区无耕无城,便是泛滥,最多也就是让牧人回迁时狼狈些,起不了大患。”
“真的?”
“是真是假,只要不损及秦民,谁又真会在意这些。”
拆掉下游冰层花了十日,时入端月,日头明显就多了起来。
第三阶段的目标是第七墩预留的河道部分,同时还有向外延伸的半里坡面。李恪的计划并不对上游厚冰区作全面破除,只是打开一条二十丈左右的流冰道,为凌汛提供一个通畅的倾泻口。
这是一个细致活,上游厚冰区不仅不能全损,还要尽可能保持冰结线的完整,使其成为拦坝的天然护壁。所以,埋设雷管的五十步标准被压缩至十五步,但只在河道中线设置唯一炸点,决不扩散。
爆炸,裂冰,开凿,甚至有人冒着风险吊在冰缝,往坚冰中打入榫卯,用拦坝上的龙门拉扯冰块。
不足一里之地,千多人忙活了整整五天,泻汛通道才算被清理干净。
终于轮到最后一步,目标是上游向上五里薄冰区,雷管埋设,神雷泼洒,一点火,飞扬起接天的水帘!
散碎的浮冰顺着通达的河道缓缓东行,越来越多,越来越快,不一日,就只见点点碎冰,水波潋滟。
站在拦坝上,李恪看着两侧残岛般突兀的两片厚冰,这才长舒了口气。
“玦。”
“唯!”
“两侧剩下的冰壁等上游凌汛走完后,用人工方式慢慢清理,通过龙门吊上岸去。到时它们也该有化冻的征兆了,开凿起来应该不难,但亦不可掉以轻心。”
何玦深深鞠揖。
在大河标段逗留了二十余日,李恪的车队重新启程,去往咸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