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栾静怡将煮好的茶倒了一杯递给冉修辰。
冉修辰也放下手中的笔,微微吹动茶杯上白色的热气,“书是先皇下令修的,结果还没修完,先皇就先入了土。”
栾静怡捧着手炉悠闲地坐在一旁,“不过也差不多了,只剩下收尾了,若是先皇能再撑上一阵儿,也就能看到了。”
栾静怡的话音落下,只见冉修辰转头盯着她看,那神情十分认真,而且是目不转睛的。
栾静怡低下头去,微微红着脸问道:“怎么了?”
“我只是想到,待这书修完之后,只怕……”说到这里,冉修辰停了下来。
栾静怡不由得抬头追问他,“只怕什么?”
“我不可能一直都呆在翰林院的。”
栾静怡瞬间明白了冉修辰的意思,不由愣了愣。
是啊,他的能力这么强,不可能永远都呆在翰林院。新皇刚登基,势必要启用一批新人、年轻人,纵观整个朝堂,还有谁比冉大人更合适呢?况且,最近皇上屡次传唤傅大学士进宫,想必他也要被擢升,而傅大学士那么看重冉大人,多半会在皇上的面前提起冉大人。
只怕傅大学士和冉大人都不会再在翰林院里呆多久了。
愣了片刻之后,栾静怡又是笑着道:“这是好事儿啊,新皇跟先帝不是一样的人,冉大人你肯定能一展拳脚的。”
冉修辰闻言摇头失笑,“你真是大胆,连这样的话都敢说,先皇才刚下葬几日?不怕掉脑袋吗?”
“这里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嘛,要是有第三个人,我才不会这样说呢。”
冉修辰看着栾静怡,深深叹了一口气,“我真是放心不下你。”
栾静怡笑着道:“怎么?这么信不过我吗?难不成你走了,我还能被人欺负?”
“我就是太担心你跟他们打成一片了。从今以后,你要更小心谨慎一些,别被人给发现什么端倪。”
这么一说,栾静怡还真挺有伤感的,冉大人走了,以后就没人在自己来月事肚子疼得时候帮自己遮掩了,明年夏天也不知道翰林院的冰给得够不够,自己也不能用他单独的浴房来洗澡了,更不能像现在这样悠闲地坐在这里歇息喝茶了……
看得栾静怡脸上这般伤感的神情,冉修辰不由失笑,“舍不得我这么好的上官了吧?以后你想偷懒的时候,看谁还纵着你。”
栾静怡闻言长长叹了一口气,“冉大人,也许你还不知道,他们人人都说我是翰林院中最受苦之人呢,毕竟有谁比得上冉大人要求严苛呢?”
说着,栾静怡眨了眨眼睛,含笑看向冉修辰,“既然我能在冉大人您的手底下好好地活了下来,那以后无论再到哪位大人的手下,应该也能过得如鱼得水了吧?他们要是知道我终于能脱离冉大人您的魔爪,恐怕还会恭贺我几声呢。”
冉修辰闻言,将手中的茶杯放下,以手支颐,淡淡看着栾静怡,“你也觉得终于逃离我的魔爪了?”
那修长的手指、那深邃的眼神、那俊朗的脸庞……栾静怡心头乱跳,赶紧将目光给移开,结结巴巴地到:“不,不是……”
冉修辰看她如此,勾唇一笑,缓缓坐直身子,“放心,我不会那么快就走的,在离开之前,我会将你好好安顿的。”
栾静怡心中腹诽: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好好安顿……
转眼已经是新年,可正值国丧,整个京城都不许披红挂绿,爆竹烟花也一律禁止。京城这些做烟花爆竹的可算是倒了霉了,只好想办法去外地卖,那些离京城远些的地方,朝廷也管不着,当地官员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烟花爆竹也能卖得动。
欢颜的顾宣记倒是没受什么影响,朝廷管得着人家披红挂绿,管的着人家放不放烟花爆竹,可管不住人家穿不穿新衣裳。
反而今年的生意还比往年这时候要好上一些,毕竟连红灯笼都不能挂了、福字也不能贴了、烟花爆竹也不许放了,总得有点什么才能像是过年吧,那便只有穿新衣裳了,所以不止是顾宣记,其他布庄的生意也比往年要好上一些。
蒋青青带着傅文清去找栾静怡的时候,正碰到冉修辰也在栾静怡那里。
冉修辰和栾静怡都是神色如常,反倒是傅文清有些尴尬。
“静怡,我们打算去定安王府看看欢颜呢,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吧。”翰林院好不容易放年假,蒋青青这才借着傅文清找了借口从傅府里出来,也不知道欢颜的肚子如今有多大了,便想着先去定安王府看看。刚上了马车,她又想到,既然静怡也放年假了,不如叫上她一起去。谁知道这么巧,竟还正好碰上了冉修辰冉大人。
“这……”栾静怡有些为难地看向冉修辰,冉大人也才来没多久。
“你跟他们一起去吧,我先……”
不等冉修辰把话说完,蒋青青便打断了他,“没关系啊,冉大人跟我们一起去好了,反正也不是不认识。”
冉修辰到底还是跟着他们一起去了定安王府,并不是他自己情愿,实在是受不得蒋青青那三寸不烂之舌,仿佛他不去她就不停,冉修辰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其实蒋青青是想着,都说这冉大人脾气不好,自己得好好看看究竟是不是如此,谁让静宜喜欢他呢?再说了,若是他果真喜欢静宜,以后也少不了要常见面的,难道这位冉大人还要一直避着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