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静儿
“如果我必然要进你的船舱,只能说明这场阴谋的矛头有可能是你,而不是我。”兰清若突然说,笑道,“我倒觉得这个猜测有点意思。”
梅效白没说话。
如果此事成真,就会推倒之前他们所有的推测。兰清若的心一慌,忙说。
“如果向英失去了对兰哥会的控制,向家与梅老太太当年的协议也许就会浮出水面,老爷不怕那是你不能接受的现实?!”以梅效白的婚姻做筏,谋求的仅仅是梅家的中兴?!她有些不相信。做娘的有谁会以儿子的福祉为代价,更何况梅家不算上等富裕家庭,至少也算中等,根本用不着忍辱负重。
“娘虽然不让我探寻过去,却留下话来让我不能阻止别人去掀开梅家的过去,如果梅家的过去是一个把柄,我自然希望它掌握在你的手里,而不是别人的手里。”梅效白分外坦诚。
“老爷这么相信我?!”
“自然相信。”梅效白长舒一口气。
“老爷参加兰哥会了么?”兰清若突然问。
梅效白脸色未变,却知无不言,“凡是由兰哥会出面帮过的商家都算是兰哥会的人,虽然没有纸面协议,但这是约定俗成的旧例,我们每家需向兰哥会缴纳一定数额的支持资金。这几年兰哥会不满足于收取保护费,而是有了行业垄断的倾向,码头,航运,还有部分地区的耕地他们都开始插手,因而发展迅猛,却鱼龙混杂,向英已无力独自把持,出现了几个与他平分秋色的帮主,没有李家出现,分崩离析也是眼前的事情。我早已做好的准备,更何况我与向家是这种关系,防备他们是我从第一次接受兰哥会帮助时就定下的规矩。”
“老爷给我讲讲你母亲?!”兰清若仿佛对他适才沉重的话题很反感,微蹙眉头。
“我母亲呀,”梅效白默了默,扭头拉开帘子,黛色的远山仿佛山水画卷,在淡淡的薄暮中若隐若现,“说到母亲就不能不说姚家,她是姚家的二女儿,自小就颇受外祖的疼爱,大姨三姨从小就说外祖偏心,也因此她们从小就关系不睦,出了嫁甚至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这也是让我疑心的地方,外祖母是个慈善明理的老太太,三个女儿对她也是百般孝顺,但她对她们姐仨的隔阂对立却视而不见,从不劝和,她离世的时候我陪着母亲也在她身边守着,她只拉着三人的手不舍放下,却始终未提让她们和好相互扶持的话半句。”他顿了顿,无限怅惘道,“姚家往上数是官宦人家,母亲嫁与我父亲算是下嫁,父亲喜欢中医,善于钻研,人有些木讷,父亲原意让大哥承继祖业,而我可以干点自己喜欢的,可大哥对中医一点提不起兴趣,而我也没有父亲那样的钻劲,虽然勉强答应跟着他学,却只学了个半瓶子咣当。说了半天怎么只说我了!”梅效白呵呵两声,“我母亲、、、、、”他的目光带着遥想,“是个开朗爽快的人,因为父亲木讷,她曾想接管梅家在外的生意,让父亲专心一意地钻研中医药学,却没成功,听母亲说,她试过两次,一次是被土匪截了药材损失惨重,一次是被一个病人讹上了,打了官司还陪了不少银钱才了事。”
“她难道是真的看中了向家手里的兰哥会?”兰清若问。如果有兰哥会这样的组织保驾护航,她遇到的事就不会发生。她难道仅仅是想让梅效白圆她未尽的心愿?!绝不可能!
看梅效白面色凝重,忙宽慰道,“老爷别想了,总会弄清楚的。”
刚回到梅家,就有人把梅效白叫了出去,而梅妈妈则告诉兰清若,静儿病了,且不是小病。
兰清若忙带人来到安心堂,下人们都立在门口,屋里是铃玉气急败坏的小声斥责和怒骂。走进内室,只见抱在铃玉怀里的静儿呼吸急促,面颊绯红,不时地哭几声,又睡过去,再哭几声又睡过去,很不安稳。
“大夫怎么说?!”兰清若把巧婶叫出来。
“说是内火,开了硫磺清心丸,可表小姐不让吃,说这药是泻药,小孩子吃了怕受不住。”巧婶犹疑着,梅妈妈已经插了话。
“那就换大夫,总不能这么着拖着。”兰清若往内室瞄了几眼,静儿的哭声羸弱无力,嘤嘤得仿佛出生不久的婴儿。
“换了,”梅妈妈脸色难看,却也压抑着不敢高声,“大夫开的药大同小异,表小姐不同意!”
“巧婶说呢?!”兰清若盯着面前低头只盯着脚下那点地方的巧婶,“你是静儿身边主事的,你说呢?!”
巧婶踯躅着。
“还是你来梅家前向家那边有叮嘱让你事无大小全听表小姐的话?!”兰清若佯装疑惑。
“不是。”巧婶忙摆手,“我是下人,这种事还得主子做主。”
“如果是这样,你就回向家吧,让她们派个能做主的人来,”兰清若冷冷地搁下茶盅,“表小姐是个未出阁的女子,她哪里知道孩子怎么带?否则向家为什么派你来?去,马上喂药!”
“我、、、、、”巧婶还在犹豫。
“怎么?!”兰清若斜睨着她。
“你不用逼她,是我的决定!”不知什么时候,铃玉抱着静儿站在一边,一脸冷色。
“快去!”兰清若只盯着巧婶,半点眼风也未扫向铃玉。
“你想害死静儿么?!”铃玉嘶叫着。
“快去!”兰清若还是盯着巧婶。
巧婶迟疑地走过去,“小姐,把静儿小姐给我吧。”
“不成,”铃玉一把晃过巧婶,“你休想!”静儿哇地一声闹起来。
兰清若还是看着巧婶。
梅妈妈在巧婶身后推了一把,梅香也顺势把静儿的奶妈推过来。
巧婶伸出手,梅妈妈佯装帮忙,一个巧劲,静儿就落到巧婶的怀里。
“去吧,照大夫的话办!”兰清若挥挥手,“把其实闲杂人等都赶出来,一个也别留!”她率先走到院子里,在葡萄架下的石凳上坐下。
铃玉等人被梅妈妈哄着退出来,她指着兰清若,“没想到你竟然是蛇蝎心肠,待孩子冷若冰霜,没有一丝怜悯之心,孩子还有什么指望。”
梅妈妈在一边急得要跳起来。
兰清若仿佛没听见铃玉的咒骂,“常妈妈怎么没见?”她问。
所有的人一愣。
“去把她请来!”兰清若把手帕遮在眼前,“给表小姐让个座,秋老虎秋老虎,更得小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