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书甯小姐,现在怀疑你涉嫌一起入室抢劫案,不是一定要你说,但你所说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随后,三四个便衣警察围住了她。
温书甯瞠目结舌了许久,瞪向姜九笙:“你诈我?”
姜九笙波澜不惊,目色凉凉,对视温书甯火冒三丈的眼,却仍不温不火着:“我在电话里不是说了吗?那是你蠢,连ip都没有换,不诈你诈谁。”
温书甯难以置信,情绪愤慨:“我怎么会料到,你都知道时瑾有可能是杀害你父母的凶手,却还执迷不悟。”她几乎失控,厉声怒斥,“姜九笙,你为了个男人,连血仇都不顾了吗?”
她怎么料得到,那个视频姜九笙都看过了,第一反应不是去质问时瑾,而是伙同警察来抓她的把柄。
这个女人的脑袋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姜九笙默然以对。
温书甯快要崩溃,恨不得扑上去撕了姜九笙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蒋凯,把嫌犯带去警局。”霍一宁命令。
“是!”
蒋凯和汤正义直接上前押人,公共场合,温书甯不敢惹人注意,咬牙忍着,被推搡着出了咖啡厅。
霍一宁看向姜九笙:“那个视频——”
她神色不似方才的处之泰然,语气微急,打断了他:“以后能作为呈堂证供吗?”
霍一宁审视她:“是替你自己问的,还是时瑾问的?”
如果是替自己,作为被害人的家属,她有权上诉,检控时瑾。但如果是替时瑾,恰恰相反,她是要为他申辩。
她没有回答,瞳孔下意识地闪躲了一下。
哦,她是替时瑾问的。
她的本能里,第一反应是为时瑾开脱。
霍一宁明白了,回复了她:“不能,嫌疑人的供词在庭审时并未被采纳,而且成功量刑了,之前的无效供词并不具备法律效用,而且,只有犯罪嫌疑人的指证,而没有其它相关证据佐证,是不能对被指证的人定罪的,甚至,那段视频里,连时瑾的名字都没有出现过。”
她竟松了一口气,下意识里,最在意的居然是时瑾会不会被定罪。
“这个案子,我会继续查,如果真的还有隐情的话,”霍一宁停顿了很久,“法不容情。”
这个案子越来越扑朔迷离,本来只是怀疑陈杰是替死鬼,现在突然出现反转,陈杰八年前居然指证过时瑾,再加上时瑾极力掩盖事实,确实可疑,就算真正的凶手不是时瑾,那时瑾也定然知道是谁。
霍一宁先行离开,刚转身,就顿住了:“他来了。”
姜九笙抬头,看见了站在风铃下的时瑾,咖啡厅的门不时被进来的客人推开,风铃叮叮当当的脆响。
那段视频里的内容,突然在她脑中卷土重碾了一次。
“不是,我偷完东西就走了,人不是我杀的,是那两个人,是他们杀的!”
“哪两个人,说清楚一点。”
“当时温家在办生日party,后院没有人,我偷了东西,就打算从后院走,路过了花房,里面有人在哭,我当时好奇,就走过去看了一眼,近了才发现地上躺了两个人,流了好多血。”
“什么人在哭?”
“一个女孩。”陈杰缓慢却清晰地描述,“她身边,还有一个男孩子,十七八岁的样子,长得很高,相貌很出众。”
“他们在做什么?”
“女孩蹲在地上哭,男孩手里拿着刀,叫她不要哭。”
“你确定,是男孩子拿着刀?”
“我确定,他袖口有血,手很漂亮。”
这是陈杰的供词,他指证少年手握凶器。陈杰没有确切地说出少年的姓名,可姜九笙知道,那个手很漂亮的少年,是时瑾。
时瑾朝她走来,惊慌失措地喊:“笙笙。”
他为什么要惊慌失措呢?
其实,面对温书甯时的镇定与平静全是装的,这一刻,所有惶恐不安全部向她席卷而来,瞬间将她的理智与冷静击得溃不成军。
她双腿虚浮,身体摇晃了一下。
时瑾立马扶住她。
“时瑾。”她仰头,盯着他。
时瑾惶惶不安:“嗯?怎么了?”
她没说话,目不转睛地一直看他,看着看着,突然潸然泪下。
时瑾顿时手足无措:“宝宝,你别哭……”
夜里,漫天星子,月圆如盘,客厅里只开了一盏小灯,窗外盈白的光透进来,将屋子里衬得明亮。
乒乒乓乓的一顿响,医药箱里所有的东西都被倒在茶几上,时瑾蹲在那里翻找什么,动作慌乱。
手机开了免提,正在通话中。
秦中在汇报sj’s的纳米导体项目,时瑾没有耐心听完,打断了:“那个案子尽快收网。”
秦中顾虑:“万一温氏起疑——”
时瑾不由分说:“我等不及了。”
他找到了药,随即挂断了电话,倒了温水去房间。
姜九笙从咖啡厅回来就开始低烧,不肯去医院,也不同他讲话,睁着眼睛看天花板,若有所思地躺了两个小时。
时瑾端了水,走到床前。
她背对着。
“笙笙。”
“笙笙。”
她没有应他,不知是梦是醒。
时瑾把水和药放在床头柜上,坐到床边:“乖,先吃药。”
姜九笙转过身来,蜷缩地窝在床上,一张脸很小,乌黑的发衬得肤白如雪,仰着头:“时瑾。”
“嗯。”
她迟疑了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你看那个视频了吗?”
时瑾沉默,敛眸,遮住了眼里的情绪。
她一双桃花眼,眼角晕红,哭过了红的更明显,她伸手,把时瑾的头抬起来,目光相视,她又问了一遍:“你也看了是吗?”
他不说话,算是默认。
从黄昏的咖啡厅里到现在,他始终没有一句解释,没有一句都辩驳。
她平静的眼里像突然掷入了一枚石子,荡开一圈圈涟漪与波澜,声线也跟着发紧,乱颤:“你说话啊。”她停顿了很短时间,语气坚定地同他说,“你说什么我都信。”
只要他说的,她全部无条件相信。
骗她都好。
因为她肯定舍不得责怪,也肯定不会与他置气很久,所以只要他哄哄她,骗骗她。可偏偏,他一句话都不说。
他默认了陈杰的供词。
“是你吗?”声音都不由自主地发抖,她问得小心翼翼的,“凶手是不是你?”
摇头啊,摇头就行,她就不问了,不想了。
时瑾看着她,突然点头:“是我。”
她不信,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你别骗我,你要是敢骗我,我就不原谅你了。”
她从来没有这么痛恨过自己,为什么不能利索地想起来,为什么梦境里的那些模糊的片段连不起来,为什么她越回忆越扑朔迷离,像捉迷藏一样,怎么找都找不出真相。
时瑾目光一点儿也不闪躲,平铺直叙地像在论述一个事实:“是我,是我杀了你的父亲。”
姜九笙想也不想:“我不信,你在撒谎!”
理智与思考能力全部溃不成军,她现在的脑子里像堵了一块石头,压着她最后一根神经,一想就乱,一扯就疼。
只有本能意识,她本能地不相信时瑾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