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的时分,神兵城东城海岸边,一艘船静静地停靠在那里,随着水流轻轻浮动。
小星儿坐在萧源启亲手给他做的小车里面,眨巴着紫水晶一般的大眼睛,看着青虞艰难地爬到了他身旁。
青虞看着小星儿那张灵秀无双的小脸,神色有些怅惘:“真像啊……”
小星儿朝着四周看了看,没有看到别人,他坐在小车里面,冲着青虞挥舞了一下白嫩嫩的小手,声音清晰地说了一句:“坏人!”
躲在外面的萧月笙忍不住笑了,对着萧星寒露出一个很得意的表情,表示小星儿的很多词汇都是他这个大伯教的。
听到小星儿的话,青虞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可她现在身体很虚弱,并没有力气起身,所以自然触碰不到小星儿。
青虞昂起头,看着小星儿的目光倏然变得冷厉起来,但对上小星儿懵懂可爱的小脸,青虞眼中的冷光又散了,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轻声说:“小星儿,以后你只能跟着我了,就像你祖母叶……”
萧星寒和穆妍以及萧月笙都躲在外面,屏息凝神听着船中的动静,不会错过青虞说出的每一个字。
先前青虞口中的“轩辕烨”三个字,引起了他们的注意,都觉得这是个关键人物。这会儿青虞明明想说叶凝香,却说了一个“叶”字之后便停了下来,然后沉默了片刻,接着说:“叶凝香,轩辕烨唯一的女儿,轩辕凝香……呵呵……可惜,这件事,没有人知道,除了我之外……”
穆妍和萧星寒对视了一眼,萧月笙也第一时间去看萧星寒,可惜萧星寒并没有看他。
事实证明,让小星儿出马是个绝对正确的选择。在青虞不怕死,不怕折磨,傀儡蛊又对她无用的情况下,想要让她主动说出那个她宁愿带进坟墓,都不愿意告诉萧星寒的秘密,这个问题本来几乎是无解的。
萧星寒和穆妍假扮已经死去的严勇和孙姓老者,精心给青虞设了一个局,而最终的突破口,就是会影响到青虞,但又看起来对青虞没有丝毫威胁的小星儿。
青虞在那种非人的折磨和死亡的威胁之下都不肯开口说出的秘密,在这次与小星儿独处不过片刻之后,就主动开口说了。
现在萧星寒和穆妍已经得到了一个非常关键的信息,叶凝香本名应该叫轩辕凝香,她的父亲,也就是萧星寒的外祖父,是个名叫轩辕烨的人。
此外,根据青虞的只言片语,他们还得知,青虞爱慕轩辕烨,轩辕烨却对她不屑一顾,而青虞还说,小星儿的容貌很像轩辕烨……
船中一时沉默了下来,青虞似乎沉浸在某种思绪之中,回忆起了过往。
小星儿看着青虞,皱了皱小眉头,又往四周看了看,发现还是只有他和这个丑八怪老女人,他打了个秀气的小哈欠,在小车里面动了动,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小脑袋往后一靠,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将近两刻钟没有听到任何动静,萧月笙皱眉,用眼神询问萧星寒是不是可以带孩子走了,因为青虞貌似不想再说话了,说不定她心里想了很多,可她不说出来,也是白搭。
萧星寒摇头,示意再等等。穆妍说过,人都有表达的欲望,青虞也不例外。那个秘密,青虞已经藏了很多年,没有告诉任何人,她潜意识里会希望能够把心中的秘密说出来,即便不是说给别人,是说给她自己听。
现在小星儿就是让青虞开口的关键,这次的机会一旦错过,青虞就更不可能开口了。
“云中岛……多么美的名字,我好想去看看,可惜,我遇见你的时候,你身边就有了那个贱人!”青虞眼中闪过一丝厉光。
“她有什么好?她长得不如我,实力不如我,什么都不如我!可你偏偏,满心满眼都是她……哪怕我脱光衣服站在你面前,你都不看我一眼。”
“但那又如何呢?你们本就是一段孽缘,那么多高手在追杀你们,凭你的实力,哪里去不得?可你却心甘情愿被那个女人拖累,甚至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
“你肯定想不到,那个女人在神兵城生产的时候,是我,把追杀你们的人引到了那个女人身边……”
“当年我只看到那个女人浑身是血死了,身边还有个血肉模糊的女婴,地上都是血,你却不见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像你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几十年了,我一直在想,当年你是死了,还是被抓走了……我亲手抚养你和那个贱人的女儿,一开始我还想过,你如果活着,一定会来找我,我甚至幻想过,你会看在我收养你女儿的份上,感激我,爱上我,跟我在一起……”
“我等了太久了,你真的像是死了一样……我看着叶凝香那张脸,总是想起你,越想越恨,越恨越想,因为再也没有一个男子,让我那样魂牵梦萦,甚至想过为你放弃一切,只求与你厮守终生……”
“真是可笑啊,你的女儿长大了,她像你一样,那么优秀,也像你一样,那么讨厌我,即便我是她的养母。她不顾一切非要嫁给冥御风,我自然要惩罚她的不听话,养育之恩,我要她统统还回来!”
“她还了,也死了,其实我不想让她死的,可谁让她宁愿死,都不肯对我低头呢?中间有二十多年,我以为我放下了,我以为一切都过去了,直到那个严勇和姓孙的找上门来,说要拿回云中岛的至宝云天玉简。那东西也不是你给我的,是当年我无意中偷看到你把什么东西藏在了神兵城那个雕塑之中。”
“我问严勇,轩辕烨是谁,为何被人追杀,严勇讳莫如深,不肯直言。我又问他,为何知道云天玉简在我手中,他说,他从一个人口中得知,当年是我出卖了你们,所以猜到那样东西落入我手。我想,透露消息给严勇的,肯定就是当年追杀你的人之一。严勇还说,云天玉简是云中岛至高无上的宝物。”
“轩辕烨,是你害我,如若不是当年在神兵城惊鸿一瞥,我遇见你,我这辈子便可无牵无挂,或许现在我已经统一了天元大陆,成为这片土地之主。”
“我见到你外孙冥修的时候,我仿佛看到了当年初见时的你,姿容绝世,风华无双。你知道吗,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心中就只有一个感觉,我要你成为我的男人!”
“可惜,我输了……或许你已经死了,你的女儿也死了,可你的外孙还活着,他和他的儿子,都那么像你。冥修害我失去一切,害我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但天不绝我。我不甘心,我不会就这么死的!冥修再厉害又如何?他的儿子现在还不是落到了我手中?”
“我那么多年费尽心机驻颜,保住青春,其实都是为了你,盼着有朝一日你会从天而降,再次出现在我面前……你可以不来,或许你当年就已经死了,那你就在天上看着,你的女儿,你的外孙,还有你的重孙,我都不会让他们好过的,不会,绝对不会……”
……
青虞说到后来,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她的心情显然波动极大,像是有一个紧锁了几十年的闸口,突然打开,其中那些不为人知的回忆,一下子倾泻而出,让她整个人都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青虞再次停了下来,不过这次萧星寒和穆妍没有等着她继续开口,而是对萧月笙打了个眼色,示意他可以行动了。
因为萧星寒和穆妍知道,青虞想说的话已经说完了。他们成功得知了当年的一些往事,不过遗憾的是青虞并没有说出云中岛在何处,也没有说出轩辕烨为何被人追杀,甚至青虞都不清楚,轩辕烨这么多年究竟是死是活。但没必要再问了,因为很显然,这些事情青虞自己都不知道。
夜色深深,明月高悬。
幽暗的船舱之中,小星儿自顾自睡得很香甜,也不管青虞说了什么。
多年尘封的心事说出口,青虞的心情起伏很大,她沉默下来的时候,努力昂头看着小星儿的小脸,她似乎在笑,却又瞬间泪流满面……
下一刻,一阵脚步声在附近响起,饶是青虞现在功力尽失,五感很差,也听到了。
青虞面色一沉,心中祈祷着是严勇和孙老回来了,下一刻,却看到一道高大的黑影如利箭一般冲了进来!
青虞神色大变,身子下意识地在地上挣扎着往后缩,就看到来人第一时间把小车里面的小星儿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