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沅和祁宁安从祁宁歆那里吃过晚饭之后,被叶盈带着住进了隔壁的院子。祖孙俩自从落英城出事之后,早已没了曾经的和谐,单独在一处的时候,也无话可说。
连家的下人送了茶水过来,祁宁安在祁沅的房间里,陪着祁沅喝了一杯茶,叶盈离开之后,祁宁安就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夜深了,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靠近了祁宁安的房间,来人眼睛上面蒙着一块白布,进了祁宁安的房间之后,拔出了剑,靠近了床边。
祁宁安察觉到动静,猛然起身,抽剑跟来人打了起来,刚过了几招,心道不好!他丹田之中一阵剧烈的刺痛,随着运功越发明显,他的脚步很快就变得有些迟缓了,这让他想起了他当初给祁宁远下的那种毒!但是眼前之人看起来又明显是“连瑀”,祁宁安当下只有一个念头,“连瑀”跟祁宁远联合起来,要杀了他!
祁宁安一言不发,虚晃一招就想跑,因为他最清楚中了那种毒的后果,再打下去,用不了片刻功夫,他就会死在“连瑀”剑下了!
祁宁安出了房间,“连瑀”循声追了出来,住在隔壁的祁沅听到打斗的声音也出来了,加入了战局,跟祁宁安一起对付“连瑀”。
但是很快,祁沅也发现他中了毒,神色难看地跟祁宁安一起想要逃走。
“连瑀”一个人,拦住了他们两人的去路,很快就让祁沅受了伤,一口血喷了出来,祁宁安也一直在东躲西闪,一心想逃,身上也受了伤,不敢正面对抗。
从“连瑀”出现在这个院子里开始,暗处一直有一双眼睛盯着他们,是这些日子躲在莲雾城,尚未离开的谌紫桓。
看到“连瑀”的剑刺向了祁宁安的心口,谌紫桓终于动了,飞身而出,朝着“连瑀”的后心打了过去!
“连瑀”急急闪避,谌紫桓挡在了祁宁安面前。谌紫桓脸上戴着面具,祁宁安从未见过他,并不知道他是什么人。眼看着谌紫桓跟“连瑀”打了起来,祁宁安也不管祁沅,自己捂着胸口就想跑。
“连瑀”大吼了一声:“来人!”听起来确实是连瑀的声音……
谌紫桓眼眸微闪,看着祁宁安虚浮的脚步,也不恋战,抽身后退,到了祁宁安身边,抓住祁宁安的手臂,飞身而起就想离开。
谌紫桓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连瑀”,摘了眼睛上面的白布,从身旁人手中拿过了一副弓箭,瞄准了祁宁安的后心,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利箭破空而出,箭头上面闪烁着幽紫色的光芒,在月光之下寒意渗人!
箭矢速度极快,力道惊人,谌紫桓手中提着祁宁安,险险避开了要害,那支箭射中了祁宁安的一条手臂。谌紫桓没有回头,带着祁宁安用最快的速度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祁沅脸色煞白,跌坐在地上,面前站着的“连瑀”缓缓地转身,看向了祁沅。
祁沅对上那双再熟悉不过的冷漠眼眸,猛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惊呼了一声:“宁远!”
祁沅怎么都没想到,要杀他和祁宁安的人,竟然会是祁宁远!祁宁远还故意易容,又把眼睛蒙起来,学了连瑀的语气,让人以为他是连瑀!
“宁远,你到底在做什么啊?”祁沅神色痛苦地看着祁宁安问。他无法理解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他和祁宁安都中了毒,毫无疑问也是祁宁远的手笔,而祁宁远又在夜深人静的时分,假扮连瑀前来刺杀他们,这一切都让祁沅震惊又意外,不知道祁宁远到底在想什么。
祁沅在想,如果祁宁远真的想让他们死的话,当初在星柘岛,直接杀了他们便是,他们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何必让人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他们,带他们回了落英城,又来了莲雾城,还让他们见到了祁宁歆,在晚饭之后叶盈还给了他们解药,解了晋连城给他们下的毒,让他们的内力恢复了正常,然后,祁宁远又给他们下毒,还亲自来刺杀?!这一切似乎都没有任何道理可以解释!
看到祁沅难看的脸色,祁宁远低声笑了,俯身看着祁沅,声音轻飘飘地说:“爷爷,你知道你这么蠢,却能活到现在,是因为什么吗?”
祁沅心中一沉,闭口不言,就听到祁宁远冷笑着说:“是因为我,是我让你活了这么久。今晚的事情,很难理解对不对?你是不是以为我在星柘岛没杀你,就是还顾念着骨肉亲情,以后也不会动你?你是不是以为我让你见了歆儿,歆儿心软,我就算为了她,也不会为难你?”
“歆儿?歆儿!”祁沅突然想起祁宁歆就住在隔壁,他猛然拔高声音,大叫了一声,“歆儿!救我啊!我是爷爷!”
祁宁远没有拦着,任由祁宁远叫了好几声。从他们所在的位置,能够看到隔壁院子的灯还亮着,但是祁宁歆并没有出来。
祁沅这下真的怕了,他神色恐惧地看着祁宁远,声音都在颤抖:“宁远,你……你要做什么……”
“爷爷要死了,我让你当个明白鬼。”祁宁远看着祁沅,冷哼了一声说,“当初在星柘岛我没杀你跟祁宁安,只有一个原因,还不到你们死的时候,现在才到。我让人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你们,原因也很简单,要让你们恢复原来的模样,这样等你们死了,谌寂的人便不会怀疑这中间有什么蹊跷。”
祁沅神色一僵:“你!你是想让谌寂看到宁安的尸体,以为那是你?!”
祁宁远笑了:“爷爷终于有点脑子了,没错,我就是这么打算的。所以,祁宁安的尸体对我来说更重要,爷爷只是附带的,无关紧要,但是能让刚刚那个人更相信他带走的就是祁宁远,毕竟你们祖孙当初是一起从落英城逃走的。”
祁沅看着祁宁远的眼神,像是见了鬼一样:“你……你从星柘岛见到我们,就有这个计划了?”
“没错。”祁宁远点头,没有否认,“不然你以为你们为何还能活这么久?刚刚带走祁宁安那个人,爷爷应该不知道是谁,我可以告诉你,他是谌寂的孙子,谌紫桓。谌寂让他来莲雾城带走歆儿,他出过手,第一次失败了,一直没走,在找机会抓歆儿,同时也在等着我出现,而我,让他等来了您老人家和祁宁安。”
祁沅神色惊恐:“刚到莲雾城的时候,你故意暗中一个人上岸,却不给我们易容,后来去接我们,你也没有露过面,就是为了让躲在暗处的谌寂相信,宁安就是你?!”
“呵呵,”祁宁远冷笑,“祁宁安不是一直想真正替代我吗?这次我给他一个机会,他应该感谢我才是。”
“不对!不对!”祁沅摇头,“谌紫桓带走了宁安,宁安还活着,他只要开口说话,谌紫桓就知道他不是你!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祁宁远又笑了,一脸嘲讽地看着祁沅说:“爷爷,你以为我刚刚那一箭射出去之后,祁宁安还能有开口说话的机会吗?”
祁沅脸色灰败:“你没有伤到他的要害,但箭上有毒……”
“没错,那箭头上抹了见血封喉的剧毒,谌紫桓等不到祁宁安开口说话,带走的,只可能是一具尸体。”祁宁远冷笑,“爷爷,你疼爱的那个孙子,刚刚已经死在你面前了,伤心吗?”
祁沅像是瞬间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喃喃地说:“你……你太狠了……处处算计……步步为营……要让宁安不得好死……连他的尸体都要拿来利用……”
“怎么?爷爷心疼了?当初我对他那么好,全心信任他,他却给我下了毒,他想让我死的时候,也没见爷爷心疼过我啊?”祁宁远眼底闪过一道寒光,“不过我也不需要你的心疼,因为你很快就可以去陪你的那个好孙子了!”
祁沅身子一颤,连滚带爬地跪在了地上,抱住祁宁远的腿,老泪纵横,连声哀求:“宁远,我是你爷爷啊!宁安已经死了,谌寂会把他当成是你,以后不会找你麻烦了!你杀不杀我,没有什么分别!你放了我,只要你肯饶我这次,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我一定对你好,一定对歆儿好!对了,歆儿!歆儿她就在隔壁睡着,我跟她说了明日再去看她的,明天她要是见不到我,肯定会问你的,到时候你没法跟她解释啊!你爹娘都已经死了,以后爷爷疼你跟歆儿,不管你们想要什么,不管你们想做什么,爷爷都尽全力,拼命地帮你们!宁远!宁远!爷爷真的错了!”
“你错在哪儿了?”祁宁远看着祁沅,神色冷漠地问。
“我……我……那些年我不该甩手不管祁家的事,不该对你那么严厉,不该把所有的担子都压在你身上!宁远,千错万错都是爷爷的错,以后爷爷一定用余生弥补你!”
“如果早十年,你对我说这样的话,我也不至于给谌寂当了整整十年的奴隶!”祁宁远冷声说,“弥补?你弥补得了吗?你看看你现在那副无能的样子,你能帮我什么?祁沅,整个祁家,你是最自私的那个。你心里没有你儿子祁墨,你如果在乎他,就该规劝他好好做人,而不是看他一步一步堕落,他死了,你却惦记着怎么填饱肚子,养你的身子。你心里也没有你那孙子祁宁安,你如果真疼他,现在你应该做的是拿起地上的剑来杀我,给他报仇,但你满心只想着怎么保住自己的性命,眨眼的功夫就把他抛在了脑后。你心里更没我,也没有歆儿,从始至终,都只有你自己!”
“宁远,爷爷错了……爷爷真的错了……”祁沅哭得泣不成声,他整个人都被绝望笼罩了,他已经意识到,不管他怎么哀求,祁宁远都不可能会放过他……
“就算天打雷劈,我也认了。”祁宁远看着祁沅说,“当初我一直没杀祁墨,不是因为我不敢弑父,只是做给谌寂看的。让那个废物当城主,谌寂才会相信落英城没有什么值得忌惮的。至于你,于我而言,比祁墨更可恶。”
“歆儿……歆儿!”祁沅放开祁宁远,用自己全部的力气大声叫着祁宁歆,想要站起来,往祁宁歆的院子跑。
祁沅刚跑了两步,祁宁远手中的剑,从他的后心穿过了他的身体。他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剑尖从胸口冒出来,又猛然消失!
祁宁远拔剑,祁沅跪在了地上,怨毒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祁宁远,不过片刻就没了气息……
祁宁远收剑,神色冷漠地看着祁沅的尸体,像是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隔壁院子祁宁歆的房间里,她并没有睡觉,跟连瑀相对而坐,沉默无言。
打斗声响起的时候连瑀就来了,自从连瑀说出那句“我们试着互相喜欢”之后,祁宁歆的脸就红到了耳根,低着头一直都没说话。
隔壁传来祁沅呼救的声音,才转移了祁宁歆一点注意力,让她心中稍稍平静了一些,脸上的红晕也褪去了,秀眉蹙了起来。
听着祁沅一声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祁宁歆心里并不好受,但她一直低着头坐在那里没有动过。她毕竟不是祁宁远那样的人,可以真的做到狠心绝情。即便祁宁远提前跟祁宁歆说过他要杀了祁沅和祁宁安,祁宁歆当时也接受了,但当下亲耳听着不远处祁沅垂死挣扎的声音,祁宁歆的心情还是难免会被波及。
“我一个朋友说过,因为血缘而产生的关系是最无奈的,因为每个人都没有选择的余地。但我们生而为人,有血有肉,不应该让血缘成为我们的枷锁。任何关系,只有两个人都希望它是好的,它才会真的好,血缘关系也一样。你希望与亲人真心相待,但他们并不在乎你,你也无需为此难过。你问心无愧,而他们也该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连瑀看着祁宁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