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到大齐末年,齐帝昏庸无道宠信奸佞,彼时的陆氏一门许是看出了大齐朝气数将尽,果决利落的辞去了朝中一切职务,带着族人远避到了岚州,果不其然,陆氏一门刚离开京城五年不到,大齐朝便被大周所取代。
因陆氏一门退避的及时,陆氏一门不仅没有被列为要灭族旧臣,还被大周朝开国太祖亲临请陆氏一族出仕,并继续许以丞相之位,然而彼时陆氏族长却已陆氏一门永不再出仕为理由拒绝了太祖之请,后来百年过去,陆氏一族在岚州安家,并在岚州办学府开书院,陆氏一族亦以教书育人为己任,却从来不任朝中任何官职,渐渐地,前去求学之人众多,在学子寒门之中声望极高,成为了隐世的大氏族。
因为如此,倒也理解当初睿王妃族中不愿她嫁入睿王府。
可青黛不敢说的是什么呢?
茯苓无奈道,“都是我们自己人,还有什么好说的?我们又不会说出去。”
茯苓知道秦莞和燕迟相熟,可他们到底不了解睿亲王府,趁着这个机会,当然要多问问才好,她这般一说,青黛想了想倾身压低了声音道,“那老嬷嬷说……当年睿王妃死的时候……有传言,说是……说是睿王妃是睿亲王害死的。”
话音一落,茯苓手中筷子吧嗒一声掉在了裙裾之上。
“什……什么?”茯苓快速的看了一眼秦莞,“怎么可能?”
青黛面生几分紧张来,“不是奴婢说的,是那位老嬷嬷,姐姐不信,问环儿……问半夏,半夏也知道的……”
一旁的半夏点了点头,“那老嬷嬷从前在国公府当值的,后来出来了,便来教化我们这些奴婢,所以她知道的格外多一些。”
茯苓轻咳一声,见秦莞面色微沉,她已知道秦莞不喜这言论,忙道,“睿亲王世子和我们小姐熟识,你们几个,这话往后便烂在肚子里,不得往外说了!”
一听这话,半夏和青黛顿时面色大变,“是是是,奴婢们往后再不敢乱言了。”
茯苓也有几分不自在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好玩的事呢……原来……哎,都怪我都怪我,这些话定然是假的,来来来吃饭,咱们换别家说。”
说着,又给秦莞倒了一杯酒,“小姐,您就当没听过。”
秦莞牵了牵唇,端起了酒盏,然而她又怎能当做没听过这话?
青黛说这话是那位老嬷嬷说的,这些事也只有上了年纪的人才知道了,秦莞不知这话的真假,却至少肯定了一个事实,燕迟自小便没了母亲。
念及此,秦莞一颗心便有些发沉,虽然刚分开没多久,却有些想燕迟。
青黛这话不论真假,当年既然能传出这样的话必有内情,再加上燕迟的伤,秦莞仿佛看见了京城这繁华富丽之下阴谋算计的冰山一角……
茯苓主动问起了别的,桌子上没多时又热闹起来,秦莞吃饱了,便听大家说话,心思却跑到了一边去,又过了一会儿,屋子一角的漏壶忽然响了一声,半夏欢喜的道,“过年了过年了……咱们竟然守岁了,快快快,给小姐磕头……”
半夏拉着几个小丫头磕头,茯苓和白樱也下地行了礼,秦莞笑着让茯苓取了银子来打赏,又将剩下的菜全部放到了锅子里去,几个丫头几下将菜碟吃的干干净净,如此,这个年宴便从旧年吃到了新年,吃完了饭,茯苓给秦莞倒了热茶,又指挥几个丫头收拾案几,秦莞抱着一杯热茶蜷坐在床边,隐隐能透过窗纸看到外面纷纷扬扬的大雪。
大周历二百四十年,就这么到了。
……
……
喝了酒,秦莞这一夜睡得极其安稳,第二日一大早一睁眼,便听到了纸炮的声音,秦莞宁神片刻,又听到了秦霜的说话声。
秦莞弯了弯唇,起身更衣,等洗漱完毕出来,便见外面的雪停了,而秦霜正披着斗篷站在外面的雪地里,她两只手捂着耳朵,晚晴正在将一个小小的纸炮埋在雪里欲要点着,偏偏晚晴也害怕,就这般斜着身子试一试的伸手,半晌也未点着!
茯苓扶着秦莞出门,秦莞笑道,“这么早你倒是会来闹人!”
秦霜见秦莞醒了,顿时没了放炮的心思,连忙跑到了秦莞跟前来,“你还好意思说我,我们昨天晚上就等你吃年饭了,你说,你昨天晚上到底干什么去了?”
秦莞唇角微弯,“太后娘娘病了,我去给她治病了。”
秦霜呆住,“你说……太后?”
秦莞点头,秦霜又惊讶道,“太后竟然会得病?”
秦莞失笑不已,“太后也是凡人,自然会得病。”
秦霜还没反应过来,“可那可是太后啊……怎么会让你给看病?宫里不是有御医吗?御医不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大夫吗?”
秦莞摇头,御医厉害,却真不能说是最厉害的,“昨晚上刚好给太后看病的御医不在宫中,情况紧急,我便给太后看了。”
秦霜呆呆望着秦莞,忽然上得前来,往秦莞手中塞了一个香包,“喏,这是给你的年礼,里面是一个如意扣,可是有好兆头的。”
秦莞失笑,又看茯苓,茯苓便也拿出了一样小首饰来给秦霜,秦霜却十分讨好的抱着秦莞的胳膊,“你可真是越来越厉害了,你若是飞黄腾达了,可不能忘了我啊。”
秦霜狗腿的情真意切的,只惹得一院子的小丫头都笑了开来。
秦莞便做样道,“那你可要好好的讨好我才行。”
秦霜轻哼一声,却又将手一伸,“来吧来吧,我扶您去找咱们五姐,大伯母说今早上你回来了才是团年饭,让我们起来就去仁寿堂呢。”
秦莞笑着,却没扶秦莞的手,只拉着秦莞的手放到了自己臂弯之中,秦霜高兴的笑起来,挽着秦莞的胳膊朝外走去,刚出门走了没多远,便看到秦湘带着晚荷和秀栀走在前面,秦霜喊了一句,秦湘便停步转过了身来。
“咱们家的小医仙回来了?”
秦湘一开口便有些阴阳怪气,而她这话,显然是知道秦莞昨夜做什么去了。
秦莞笑着不言,只看茯苓,茯苓上前递上给秦湘的年礼,秦湘看了一眼只让晚荷接着,然后便走在了前面,秦霜挑了挑眉头,准备好的香包顿时不想送了。
三姐妹就这边一前两后的走到了仁寿堂之前,刚走近,便看到仁寿堂前,一个着青袍外罩藏蓝色斗篷的年轻男子站着,看那侧脸,和秦述有三分相像,秦莞挑眉,顿时明白来人是谁,而同时,来人也转身朝秦莞三人看了过来。
一见秦莞几个,男子面上生出薄笑,又拱手一礼,“三位妹妹有礼了。”
秦湘顿足,微愣,而后才道,“四哥?”
秦邺笑意一深,“这是五妹妹吧?后面的是六妹妹和九妹妹?”
秦邺比秦琰小了一岁,同样生的人高马大面容俊朗,然而和秦琰相比,秦邺身上重了两分武人之气,虽则如此,却显得更为英气了几分,他开口时言语清朗,一双眸子比起秦琰那般滴水不漏不容探测倒是显得格外清澈了些,也因为如此,秦莞看出来他面上的笑意并未达到眼底,虽然看起来十分和蔼,可想来他对她们三姐妹并无多少亲近之感。
秦莞知道,这位四哥,是侯府庶出,他早些时候出去办事,不知何时归来的,昨天晚上回府之后却是不曾看见他。
“四哥——”
秦莞和秦霜一起福身行礼,秦莞低眸一看,只见秦邺靴子上见泥渍和湿意,而他面颊发际线的位置也隐有几分汗渍,似乎一早便去操练过似的。
秦莞正想着,便见秦述和胡氏相携而来,后面跟着秦朝羽和秦琰。
秦邺目光一抬,忙上前去行礼,秦湘几个跟着一起去见了礼。
便听秦邺道,“父亲,母亲,昨夜回来的太晚了,误了时辰,是邺儿不对。”
秦述心情极好,丝毫不以为意,只上前来,一手揽住了秦邺的肩膀,“你传回来的信我都看了,你这一次的事情办的极好!累着你了,回来了就好好歇息,昨天晚上你没回来,刚好你九妹妹昨夜也有事耽误了,咱们现在一家人好好吃个团年饭。”
说着看向秦莞几个,“都见过的了?认得了?”
秦邺笑道,“见过了,父亲的去信已有描述,孩儿一眼便认得了。”
秦述朗声大笑,秦莞见这二人,倒觉得秦述对这个庶子极好,一转眸看秦琰,便见他眼底沁着半分薄笑,而胡氏也是笑意盎然的样子,只有秦朝羽,似乎对秦邺不以为意。
既然早饭变作了团年饭,自然是早就备好的,秦莞几人进的屋子,按照坐次落座,桌案之上皆是珍馐美食,秦述举着酒盏,秦莞几个杯中仍然是昨夜的梅花米酒,秦述简单说了几句祝好词,大家便开动了,多了一个秦邺,桌案之上和乐更甚,这位四哥话虽然不多,可每一句话都能让秦述笑意更深,秦莞看着不觉钦佩。
“今年好,咱们府上多了莞儿三哥,这个年可是比往年都要热闹。”
说着看看秦邺和秦琰,“琰儿和邺儿也是好的,今年琰儿最好能入御林军,还有羽儿,总之今年咱们因为莞儿已经有了个好的开始了,这一年到头,咱们都要顺顺利利才好。”
秦邺丝毫不因秦述的话而意外,显然已经知道秦莞的事。
秦琰忙道,“父亲放心,孩儿自会好好准备。”
秦述点点头,“这一年咱们府上的事不少,你们两个的事我来操心,湘儿几个,却要她们大伯母操心的,湘儿和霜儿都大了,伯父真是想多留你们今年。”
这话一出,意思便十分明了了,秦莞看了秦霜一眼,只见秦霜面颊已泛红了。
过了年,秦莞和秦朝羽便在十七岁里面,秦湘和秦霜却都在十八了,而秦湘排在前面,自然是当先考虑她的婚事,二人前半年议亲,下半年或者明年初出嫁是最好的打算,秦朝羽意在世子妃不提,等这三人都妥了,便是秦莞了。
秦莞心中微松,侯府便是再如何厉害,也没有一年嫁出去四个女儿的,她还有时间为父亲的案子考量,而误打误撞的,昨天晚上她救太后之行,又何尝不是为了她自己。
因是团年饭,少不得提这些话题,然而女儿家的事,秦述只是点到为止,又说了几句,秦邺便道,“父亲,孩儿想入巡防营您觉得如何?”
这话一出,胡氏神色稍淡,秦述也眉目微凝,想了一刻,秦述道,“我尽量为你安排。”
秦邺笑意一盛,“好,多谢父亲了。”
话音刚落,管家吴恙忽然一脸喜色的从外面走了进来,“侯爷!夫人!宫里来人了!”
秦述眼底微亮,过年给他们府上的赏赐昨天袁庆已经送来了,那今夜这时为何?不用多说,一定是为着秦莞来的,果然,吴恙继而道,“是袁公公亲自来的,点名要九小姐去。”
秦述站起身来,“莞丫头,走——”
虽然点名要秦莞去,可胡氏一行人还是都跟到了前院,不仅如此,便是茯苓、白樱这些丫头也都跟了上,刚到前院,便见来的不仅袁庆,还有十多个宫中的侍奴,一行人可谓气势非常,不仅人多,前院之中还摆放着大大小小的箱笼,一看便知赏赐极重!
“侯爷,给侯爷和夫人请安。”
袁庆见着秦述当先拱手,又对着秦莞点头,“九姑娘。”
秦莞几人一起福身,秦述道,“公公过年好,今日这么早来府上,这是……”
袁庆笑道,“侯爷这是明知故问了,九姑娘昨夜救了太后,您一定知道了。”
秦述笑起来,袁庆便看着秦莞道,“九姑娘,今天卯时前,太后娘娘果然醒了,喂了药之后又睡了,老奴前来一是为了送赏赐,二也是为了给您一道口谕,皇上令您午时之前入宫一趟,再给太后娘娘看看。”
秦莞忙道,“民女遵旨——”
袁庆点头,转身道,“这些是皇上给九姑娘的赏赐,是锦缎二十匹,金丝如意一对,东海东珠一盒,大小玉器二十件,还有一盒血玉石,各个皆是鸽子蛋大小。”
说着,又专门点了两个箱笼,“这是皇后娘娘给九姑娘的,两套嵌蓝宝石的头面,还有两对珊瑚手钏,两对金镶玉手镯,两只赤金盘螭巊珞圈,还有钗环步摇耳坠共十二件。”
一转身,又点了两个对面箱笼,“这是素贵妃娘娘给九姑娘的,一株珊瑚树,两支百年的人参,两支百年的灵芝,还有一盒是并蒂雪莲花。”
站在远处侍立着的茯苓一双眸子已亮的放光,近处的秦莞听着这些珠玉宝器和灵药却神色沉静,袁庆道,“这些都是给九姑娘的,以酬九姑娘救太后之功。”
秦莞忙福身,“多谢皇上,皇后娘娘和素贵妃的赏赐,民女谢恩。”
袁庆笑着交代,“皇上和两位娘娘也等着九姑娘呢,说是午时,九姑娘到时候早一点入宫来。”说着又从袖口掏出一块腰牌,“这是皇上给您的腰牌,到时候便不使人来府上接您了,入了宫门,自会有人带您去寿康宫。”
秦莞看着那“燕”字腰牌心中微讶,“燕”字乃是古篆体写就,玄色为底,金漆描画,又雕刻有金色的龙纹,一看便知是皇家之物,秦莞接在手中,沉甸甸的压手。
“是,民女定会早些入宫。”
袁庆见状笑着道,“好,那老奴就告退了。”
说着对秦述行了一礼,果然带着人走了,袁庆一行一走,这前院便空荡起来,看着摆了满地的赏赐,秦莞一时也没回过神,虽然知道有赏赐,可对她而言还是有不小震撼力。
正在这时,却又有声音传来——
“哈哈哈,看来我来的很巧啊!”
秦莞闻声看去,竟然是郑白石来了!在他身后,还跟着一脸冷肃的展扬,展扬身边,李牧云正笑盈盈的看着秦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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