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晚餐,吃得不痛不痒,不紧不慢,陆家人素来有在餐桌上决定事情的习惯,沈清嫁进来两年也算是知晓。
餐桌上,老爷子拿起眼前汤勺喝了口汤,而后抬首将眸光落在沈清与陆槿言身上语气平和道;“公司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老爷子这话问的不知是问沈清还是问陆槿言,但他这话出口、沈清拿在掌心的勺子顿了一下。而后恢复镇定,漫不经心端着挺着背脊垂首喝汤。陆槿言抿了抿唇,知晓老爷子这话别有用意,而后平缓开口;“无碍。”
言简意阂,不愿多说。
老爷子并非这么想,难得沈清今日在路家吃顿饭,倘若这件事情不在家里解决,难不成还流到外面去,让人看见了笑话?
陆家、豪门世家,权贵家族,处在国家的顶端,怎能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是无碍还是不愿多说,外头的风言风语你当我这个老头子没听到是吧?”老爷子闷声开口,话语中带着长辈的不怒自威。
老爷子这番话语落地,整个餐室的人谁还能吃得下饭?陆槿言搁下手中碗筷,陆琛与苏幕二人皆是如此,再反观沈清,她姿态悠闲端着汤不紧不慢的喝着,好似陆家人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她不过是个局外人,来蹭顿饭而已,吃完就走。
一时间,所有人将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沈清的悠闲自在,与老爷子的不怒自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陆景行坐在自家爱人身侧,抬手缓缓搂着她的腰,而后沈清侧眸看着他,亲启薄唇问道;“有事?”
瞧瞧,她压根就没将老爷子的话语当回事儿,还是那么个意思,你没生我没养我,我喊你一声爷爷不过是看在陆景行的面子上,你的话,我不听谁又能说我何?
你若是尊敬我,我自然会尊敬你,你处处算计我,还想让我尊敬你,只怕她没那么宽宏大量,也没有那个菩萨之心。
老爷子深沉的眸子落在沈清身上带着审视,后者许是吃好了,伸手扯出两张纸巾擦拭唇角,
欲要起身离开。“陆家的事情,我不参与其中,你们聊。”
这话、无疑是将自己摒弃在陆家之外。
或者说,她不拿自己当陆家人。
以前,不想让陆景行为难,可现在,不那么想了。
她欲要起身,陆景行伸手压着她的腰,让其不得动弹。
而后,沈清将诧异的目光落在男人身上,只听他浅声开口道;“吃饭时间,就不要聊其他事情了,爷爷说呢?”
沈清的晚餐,几乎没动,陆景行的出发点在于只想让自家爱人好好吃顿饭。
仅此而已。
老爷子闻言,深邃的眸子扫了眼陆景行,而后动手拿起筷子继续晚餐,这一桌子人,也依旧如此动作。
陆景行护着沈清,众所周知。
陆家人也知晓陆景行与沈清的婚姻处在悬崖边缘,岌岌可危,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所以也并未怎为难陆景行。
这顿饭,前半段剑拔弩张,后半段沉默无声。
陆景行坐在一侧伺候沈清用餐,而此时的她,哪里还吃的下去半分东西,喝了两口水,再无其他。
晚餐结束,陆家人坐在一起聊着,话语间聊着的不是商事就是政事。
聊了十来分钟,沈清电话响起,她借故起身接电话,而后这通电话被她足足接了半个小时,
那侧拨电话过来的高亦安拿着手机笑她。
笑什么,不用想也知晓。
直至沈清接电话的时间过了许久、久到陆景行有些担心寻了出来,沈清才伸手挂了电话。
男人站在身后不远处轻声问道;“睡得电话?这么久。”
“公司、”她答。
陆景行闻言,微眯着眼,公司?
他可从未见过沈清接公司电话能笑的如此明朗。
她在撒谎。
而陆景行,却未拆穿。
客厅内,老爷子见其进来,自然而然的将话题转到沈清身上,话语缓和开口;“若是可以,搬回来住,”这话、无关商量。
甚至是带着那么一点点长辈的强势。
沈清静静望了其一眼,欲要开口时,只听老太太在旁边道;“我看行,景行近来政务繁忙,没有过多时间,清清来了首都也好,二人相处也方便,以免隔得太远,也没个照应。”
老太太抢先开口,无非就是看在沈清欲要开口拒绝。
沈清抿了抿唇,看了眼老太太确保她不会再开口言语才轻声开口;“江城呆习惯了,再来父亲在那边,照应是有的。”
她这话,无异于拒绝。
话语落地,沈清明显感受到放在自己腰侧的手紧了紧,不同于以往的不痛不痒,男人是下了力道的。
捏的她微微蹙眉。
“还是过来的好,夫妻之间隔得太远容易生间隙,在来是我这老婆子跟你母亲整日在家也无聊,若是阿幽在,我也能找个人说说贴心话儿,”这话、将苏幕也囊括进去了,老太太也是个精明的人,不过是看的开,许多事情不言不语罢了。可若是动起嘴皮子来。
哪里能让你占半分便宜?老太太一句话,将陆景行与苏幕二人都囊括了进去,饶是沈清在想直言拒绝,也要想想这话
改如何开口了。
陆家、她不喜的只有陆琛跟老爷子。
至于苏幕与老太太素来对她关爱有加,实在是做不出来拿对付老爷子与陆琛的方法来对待她们。
沈清这人,爱憎分明,好坏分的异常清晰。
敢爱敢恨也是她的标志之一。
她有人若犯我必杀之的狠心,也有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善心。
她这人,就是太过分明,才活得累。
“母亲近来身体不好,父亲忙于照顾,工作上的事情已分身不暇,回了首都总归是不方便了,且在缓缓,”这话、滴水不漏。
众人都知晓,沈风临对外宣称唐晚生病了,要空出时间照顾唐晚,而如此一来,沈氏集团的事情自然都落在了沈清这个副董身上,她以此为借口,应当是没毛病的。
沈清话语落地,身旁男人阴沉着一张脸起身,跨大步朝餐室而去,整个人背脊寒凉带着生人勿扰的阴桀感。
沈清目送他起身离开,而后将实现收回,只听老太太言语道;“那是得缓缓。”
怎会不知晓这是搪塞的话语,可沈清都如此说了,她还有何好言语的。
沈清想,竟然话语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何必再接再厉,将陆家一军?
她面上挂着淡淡浅笑,心中却在盘算着如何开口言语。
“母亲身体如何?”此时,恰逢苏幕开口。
沈清心中一喜,而后缓缓答道,;“不大好,所以父亲才想缩小集团经营范围,也好全心全意照顾母亲。”
沈清此话一出,陆槿言面上一变,而陆琛放在膝盖上的指尖不自觉往下沉了一分。
苏幕心里也是一咯噔,许是没想到沈清会如此将她一军。
沈氏集团案件被压在了工商局众所周知,整个首都商场的人都知晓,亦或是全国但凡是在商场上混得好的人都知晓,陆家人自然也知晓。
如今,沈清当这陆琛的面如此说,无疑是在片面告知他。
倘若今日不闻不问此次事件,只能说明他对沈家这个亲家的好坏不管不顾。
明知唐晚身体不好,沈风临欲要缩小经营范围,而天子脚下的工商局却将她拦在了门外,这事儿,若想解决,陆琛一句话的事儿。
可偏生,他压根就不想沈氏集团在年底如此关键时刻抽离首都,所以才选择不闻不问,沈清如今如此说,无异乎与用言语在打他的脸。
沈清再逼他开口言语。
陆琛放在膝盖上的大指缓缓抬起落下,抬起落下,如此反反复复。
数次之后才含笑开口,话语中流露着关心的色彩。
“可访了名医?如若不行,国内外各级别专家都要请来才行。”
陆琛的话,让沈清后背一僵,陆琛何其高超,她说唐晚身体不好,沈风临欲要缩小经营范围。
而陆琛直接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身体不好?请医生了吗?不行的话我出面,国内外各级别专家都给你请到位。
就是如此意思,就是如此意思。
沈清僵硬的后背一寸寸靠在沙发上,而后开口打太极;“医生说了,需要静养才行。”
闻言,陆琛笑了,对沈清的迂回之道有几分欣赏。可他素来是谈判桌上的一把好手,与各国领导人周旋的人怎会在一个小姑娘面前失了水准?
“首都三十里外有一红叶园子,这会儿西北角梅花盛开,景色优良,在过俩月杜鹃争相开放,更是美不胜收,自带温泉,也算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段,若是可以,清清替我带句话给你父母,那地方,长年为她们开放。”
需要静养?可以、我给你提供地方,皇家,别的地方没有,修身养性的园林到处都是。陆琛的一番话语让沈清吃了个闷亏,后者施施然一笑;“会的。”这话、说的如此漫不经心。?说了那么多话语,就是绝口不提商场事件。她伸手,十指交叠放在膝盖上,神态悠然靠在沙发上。陆琛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掩去嘴角的笑意。去了餐室的陆景行反身回来,手中多了两杯清水,一杯搁在沈清面前,一杯端在手里。老太太见话题结束,又开始扯着话语开始聊着,沈清浅浅应允。
面上含着官方浅笑。
半晌之后,手机响了一声,短信进来,沈清拿起扫了一眼,而后起身,道了句;“我打个电话。”
便起身去了外厅。
这日首都天气不算太差,沈清穿着单薄的毛衣站在外间并不觉得寒凉,电话那头嗓音响起,沈清直接开口问道;“马上去首都大厦,工商局长在那边,怎么做你知道。”
言语完,沈清收了电话转身进屋。
才将将进去,陆槿言电话响起,接起电话,那侧许是说了什么,女人面色不大好看,而后起身,欲要拿起大衣出门,路过门口时,沈清当着众人的面伸手擒住陆槿言的手腕,话语如常开口问道;“姐姐去哪儿?”
陆槿言回首望向她,眸间带着狠厉;“要是去首都大厦的话,顺带我一脚,你看如何?”
陆槿言闻言,伸手欲要甩开沈清的手,而后者却捏的更紧,不顾众人是否在场,陆槿言往前一步哑着嗓子开口询问沈清,带着狠厉;“你非要弄得你死我活才好过?”
“是你非要,不是我,”沈清以同样的语气反驳回去。
若论身高,陆槿言与沈清不想上下,一米七与一米七二之间并看不出多大区别,若说气场二人更是不相上下,若说狠心?只怕是沈清要更甚一筹。
“过了年关你想如何便如何,我绝不过多阻拦甚至还能放鞭炮让你走,但年底,不行,沈清、别把事情做的太难看,”说着,陆槿言伸手猛然甩开沈清,后者一个踉跄,险些站不稳,陆槿言冲出去几秒之后,沈清抄起挂在一侧的大衣以同样的速度离开了总统府客厅。
沈清欲要有所行动,而陆槿言欲要有所阻拦。
二人利益相冲,自然是没什么好言好语。
这两位商场女强人,在忍了一晚上之后,所有情绪因为一个电话而爆发出来,成了一个临界点。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快到众人来不及劝阻,二人已经前后冲了出去。
在来、是陆景行。
陆琛见此,伸手掏出手机拨了通电话过去,三五分钟后,那侧电话过来道出原由。
陆琛面色寒了寒。
不可置信的事情是沈清的消息竟然在陆槿言之前。
这是他怎也没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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