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一切结束,她起身,拉开书房门反手带上,而后下楼,见林安在客厅里候着,询问了老爷子的去向,而后依着言语开始寻过去。
首都的五月,变幻莫测,前一秒还是大雨磅礴的天,下一秒停了下来,此时、沈清依旧是穿着一双七公分的裸色高跟鞋,踩在湿漉漉的羊肠小道上,鹅暖石的道路注定不大好走,但许是知晓,她的每一步都走的尤为谨慎。
林安见她要出门,细心询问,递过来一把长柄雨伞,此时,背她随意拿在手中,充当短柄拐杖来用。
雨后总统府,又正值五月春回大地之际,到处春意黯然,生气勃勃,绿色的灌木丛包裹着每一条道路。
她一身淡蓝色修身西装在身,步伐稳妥朝后院而去。
后院、有一方水塘,养了许多鱼类,有观赏的鱼儿,也有可供垂钓的鱼儿,此时、雨过天晴之际,鱼儿游出水面呼吸,正值垂钓好时候。
总统府的路,她想来不大熟悉,以至于弯弯绕绕许久才到了地方,到时、老爷子坐在一方矮椅上拿着鱼竿,保镖候在不远处看着她。
见她来,毕恭毕敬道了句少夫人。
沈清伸手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后者识相,退出视线范围。
沈清踩着高跟鞋迈步过去,老爷子身旁放了一张布置矮椅,她似是轻车熟路似的,拉开椅子坐下去,一身淡蓝色的小脚裤西装与这张布置矮椅,确实是及其不搭。
老爷子依旧是盯着水面,沈清目光亦是落到水面上,树叶上的雨滴落下来,在水面上散开,激起涟漪。
二人静坐数分钟,老爷子收了鱼竿,一条放养的鲫鱼上了勾,手竿,入桶,一气呵成。
“池塘水浑,但物产丰富,”老爷子说着,伸手串鱼饵,动作慢悠悠,心情乐呵呵。
沈清目光未曾收回,话语平平;“现如今的时代,多的是方法让一池浑水变清明。”“那只能说明氺不够深,”老爷子笑,伸手将鱼竿甩出去,落在池塘中央,再度静下心来,等着鱼儿上钩。
极其有耐心。“水深则流缓,现如今来看,可不缓,”沈清温淡应答,目光平时远处池塘,视线落在不知名某点之处,原本停下来的雨转而又洋洋洒洒的飘下来,她伸手,撑起林安递给自己的黑伞。
绵绵细雨被挡在伞外,沈清清明的眸子缓缓眯了眯,而后似是陈述开口;“我十三岁,背井离乡,离开港湾,一人在国外那种乱流之地苟且偷生,凭着一口傲娇之气,坚持下来,十七岁,加入无国界翻译组,跟随维和官兵走在国界边缘,丧失生的希望,一股脑儿的往死人多的地方去,在哪里时,我见到人们的生命是如此脆弱,上一秒还在对你微笑的人下一秒却倒在了你面前,那时,我并未想过害怕,相反的,我希望这种时候能降临在我身上。”平仄的话语从她嗓间流溢出来,面容平静的骇人,似是今日根本没有跟陆景行发生那一通争吵,似是今日的天气异常好。“直到后来,见到好人也会被无情杀害的时候,我对这个世界有所改观,那时起,我发誓,但凡是害我只人我必诛之,在江城,但凡是伤害我的人不是被逼至绝境便是踏上了黄泉路,唯独你们陆家人,一而再再而三,却还在喘息着。”
从陆景行与严安之的事情过后,便开始接二连三的因为政治权利的事情算计她的婚姻,让她在这场婚姻里痛彻心扉,撕心裂肺。
这一切、都是陆家人的杰作。
老爷子安静听着沈清话语,不作出任何回应,似是她在自言自语。
“估摸着是年岁大了,心慈手软了些,可每每看到你我便会想,我的想法应该是错的,这些东西,跟年岁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陆老爷子一把年纪了,都是要进棺材的人了,按理说,应该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并没有,他依旧是个坏人。
坏了几十年的坏人。
在陆家、他的城府犹如无底洞一般,深不见底。
“在绝对的权利面前,人们总会选择退让,”老爷子冷凉开口。
在他看来,沈清这不叫心慈手软,不过是软弱无能的退让。
后者闻言,笑了笑。
并未快速接话,反倒是将纤细的手腕伸进桶里,将他钓上来的鱼抓起来,放进了水里。
鱼儿在她手中蹦跶,还未等她手落到水面上,便自己跳下去了。
“你看、鱼也会有向往的东西,”沈清笑,话语温温。不平静,也不高昂。
老爷子动作依旧不变,沈清嘴角缓缓牵起,眉眼都是弯弯的。
她鲜少有如此平淡温婉的笑容,除了在见到自家儿子丈夫相处很好的时候,可今日、破天荒的,她嘴角的那一抹浅笑竟然盛开的如此温婉。温婉到绵绵细雨落下来,都有种江南小巷的感觉。
“我想、以我现在的手段与身价,收了你陆家集团,不算难事,”她温婉浅笑,视线落在不远处。
老爷子握着鱼竿的手一顿。
继而在听她道;“陆景行今日对我动手了,实在是不能忍,婚姻中争吵可以,动手,呵,”她一声冷笑出来,在接着道;“有一就有二。”“高亦安,沈南风,我,外带谢呈与z国徐家,你说、我们这么一波年轻的后辈吃掉你陆氏集团,算不算难事?”她笑问,斜风细雨吹来,乱了她的发丝,伸手,将随风飘扬的发丝别至耳后。“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老爷子你该作何打算?不如、你坐镇陆氏集团,跟我们这群年轻有为的晚辈斗上一斗?看谁更甚一筹?”“我素来不是个喜欢挑起事端的人,但若是他人一而再再而三,我想,只怕我教养再好,也会有忍无可忍的一天,”她俯身,伸手将手中的鞋子缓缓脱下放在一侧,光脚踩在鹅暖石道路上,这条路,不久前陆景行还背着她走过,今日之后,只怕是再无这种光景了。
思及此,嘴角蔓起一丝苦涩浅笑,她撑着雨伞,缓缓起身,微微转动身子,直至看不见身旁保镖才冷笑牵开。
那方,老爷子知晓她起来,但依旧是平静的,手中依旧鱼竿在握,而沈清一手撑着伞,微微弯着身子,握住老爷子捏着鱼竿的手,在后者尚且还未反应过来时,将人一把拉进了池塘里。
五月份的天,阴雨连绵,尚且还是有些湿凉的,八十多岁的老人,如此被推下池塘,即便是不死,也能去了半条命。
沈清说;外人都说我心狠手辣,但我的心狠手辣从未对你陆家人用过。
在这个院子里,每一处地方都有来自陆家人的眼睛,所以,她做任何事情不屑于偷偷摸摸,即便是想弄死老爷子也是光明正大的。
方法很蠢?在陆家的这座院子里,你在聪明,也会有人能窥探到你,倒不如光明磊落来一次。
池塘里,老人在扑腾着,而她,如救世主一般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站在池塘边缘冷眼看着这一切。冷漠的可怕。
她曾经热爱这个世界,但这点热爱之心却被陆家这位年老的长辈消磨殆尽,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饶是谁,都有被消磨的一天。他说;那是因为水不够深。
而现在看来,水、应当是够深的。
数秒过后,她的视线对上老爷子挣扎的视线,嘴角一声冷笑溢出声响,而后微微弯着身子拾起脱掉摆放在一侧的高跟鞋,转身,离开。
才跨步而出不过数米,一道身影冲过来跳进了池塘里,速度快的让沈清觉得是自己眼花。这方,在沈氏集团与沈南风交锋过一阵的人被他最后一句话点醒,理智稍稍回笼,有些事情,他想当面谈,当面说,可回到总统府,并未见到沈清人,询问,才知晓去出。
沿路而来时,总觉忐忑难安,直至走过拐角见到眼前景象。
心跳猛的漏掉一拍,随之而来的便是奔赴而去,跳下水。
沈清淡淡望着跳进池子里的陆景行,握着伞柄的手狠狠紧了紧,近乎青筋直爆。
良久之后,压下心头那阵阵怒火。
再转身,老爷子已经被人捞起来,而池塘旁,一身总统府工装的男人将老爷子平放在地上之余做着胸部按压,动作熟练且面容沉重。“愣着干什么?让医生过来,”男人冷怒的爆喝声在空荡的院子里响起,远处保镖似是尚未反应过来,听见一声暴喝,才一个激灵,拿起耳麦喊人。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他尚且还未看清发生了何事,便见自家少爷跳下了池塘捞起了人。
而沈清,目光平静落在浑身湿哒哒的爷孙二人身上。
男人忙着急救,无暇顾及自家爱人沉冷的目光。
静看数秒,面无表情转身离去,手中依旧是雨伞在握,不同的,却是赤脚走在鹅暖石道路上。
路上、不时有保镖往这方而来,直至快接近主宅时,见到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往那放而去。
屋子内,苏幕许是听到风声,正着急,却见沈清赤脚从这方而来。
见她动作优雅缓缓放下鞋子,而后进了盥洗室净了手,在上楼,手中多了件小人儿的外披,苏幕见她面无表情朝这方而来,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
许是感受到奶奶的动作,小家伙哼了哼。
见到沈清,伸手要抱抱。
沈清迈步过来,欲要接过小家伙,却被苏幕躲开,柔声劝道;“清清,夫妻吵架在所难免,不要涉及到孩子身上来。”后者笑、“您想多了。”
她费尽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孩子,怎么会殃及呢?
苏幕不信,单沈清要孩子,不能不给,在加上小家伙伸手要抱抱。“我让厨房给你弄点午餐?你吃完抱着孩子上去睡一觉?”苏幕伸手将小家伙交给她,轻声同沈清言语,后者接过孩子,并未应允她的话,伸手,将小外披披在小家伙身上,而后迈步至门庭踩上高跟鞋,拿上包,撑起伞欲要离开时,却被苏幕拉住臂弯;“清清、辰辰不能没有爸爸。”苏幕急了,话语少了平日里的缓和,多的是一份焦急。
似是没想到夫妻二人的争吵来的这般凶猛,呈现不可挡之势。
沈清望着她,目光淡淡,没有半分感情。
而后开口,将老爷子说的话语陈述给她;“老爷子说,从我决定生下辰辰那一刻开始,便已经将全部身家都压在陆家了,我爱陆景行,我可以退让,但我不可能一辈子退让,人人都有逆鳞,有些话,是不能说出口。”谁知道她年少时为了那段尚未成型的感情受了多少痛?
她从未想过背叛婚姻。
她与沈南风之间的关系平常的就如同陆景行与严安之之间的关系一样。
但陆景行,用伦理道德礼义廉耻简单的八个字道出来时,她看到的,是那十几年的惨淡光景。
她想好好过,但、、、、事与愿违。她何其庆幸,嫁给陆景行四年,他尚且还没有染上陆家人劣性根的恶习。
今日、倘若不是陆景行突然回来,她是下了决心要弄死老爷子的。
那个数次将她推上高台的老东西。
她所掩盖住的东西,必然是不想外人重新提及的,但他却踩着她的脊梁骨一路往上,爱陆景行,但爱,不能成为对方欺凌她的资本。
爱陆景行,但爱、不能成为陆家人为非作歹仗势欺人的资本。
言罢,沈清抚开苏幕的手,面色寡淡抱着孩子走进了雨幕里。
黑色大伞下遮住的,是母子二人。
这日、沈清离开,刘飞欲要开车相送,却被告知不用。
沈清将小家伙抱在身前,开车,离开总统府。
而刘飞,在收到苏幕命令时吓得一个惊颤,片刻未停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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