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虎视眈眈的朝野中培养一个势力,十分不容易。
尤其是萧瑾这个位置。
在他让凌南依将证物送去刑部时,凌南依便想到了这样的后果。
可是她依然选择了牺牲萧瑾的利益。
她总是这样。
她突然觉得自己担不起萧瑾的厚爱。
现在如此,今后更加如此。
想到以后,凌南依眼中便蒙上更多的落寞。
萧瑾勾起她的下颌,好笑的看着她,“你不会以为本王为了你那表姐的事,真的就这样将刑部丢了吧?”
眸中闪过疑惑之色,凌南依一下子睁大眼睛,“难道你还有办法挽救?”
萧瑾失笑,“本王掌控刑部多年,岂是换下一个刑部尚书就能改变什么的”。
凌南依怔怔望着他。
她知道萧瑾嘴上虽说的随意,可是应对皇上打压的过程绝对不轻松。
愧疚又冲向凌南依,她将头低了下去。
见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萧瑾心中不忍,在她唇上轻啄一口,再道,“此事本王会安排妥当,你不必为此自责”。
能在宫中那些人安排的重重危机中走到现在,凌南依当然清楚萧瑾不是个感情用事的傻子。
他做出的每个决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面对后果,也早一步想好了应对之策。
但是这是萧瑾的本事,与她无关。
她还是那个在面对选择时,毫不犹豫会抛弃他利益的女人。
凌南依轻轻嗯了声,微微一笑掩饰心中的遐想。
接着,她转开话题,“忙完姨丈的事,这两日我又去了趟凌府”。
这次可不是去看望凌夫人。
面色认真起来,萧瑾松开了凌南依,坐正身姿,“打探的怎么样?”
“他布置的很严,人手也多,不好处理”,凌南依轻叹一声。
萧瑾回道,“此事急不得,我们定要寻个合适的机会再下手,否则会打草惊蛇”。
凌南依也深知此事。
她没有说什么,点点头后,又问了另外一个问题,“对了,你之前查过颜谦是不是?”
萧瑾有些奇怪,“怎么好好的问起此事?”
微微垂眸,浓密的睫羽遮住凌南依眼中的神色,她顿了顿才回,“没什么,随便问问”。
萧瑾便料到她有事隐瞒自己。
收起探视的目光,他若无其事的笑了笑,“难道你还想着帮本王找回契约?”
“对啊”,凌南依抬起头,做出坦然之态,“是我毁了你的契约,我确实想帮你找回来”。
知她是不打算将心中的想法告诉自己,萧瑾也不动声色。
只问,“你想知道什么?”
凌南依道,“他是大翰国人吗?”
她问的很直接,没有拐弯抹角,但这件事并不是什么秘密,只要稍微了解颜谦的人,都知道这些。
故而,萧瑾微愣,因为他没想到她会问这样简单的问题。
“不是,他是夜国人,听说在夜国出了事,十八年前流落到大翰国,凭着颇好的雕功,倒也在大翰生存下来”。
尽管猜不到凌南依的想法,萧瑾还是事无巨细将一切告诉了她。
听罢,凌南依心中就有了十分的把握。
因她始终怀着自己的心思,实在无法做到和萧瑾像往日一样继续说话,便早早回了归宜苑。
她端坐在案前,一直在默默思索凌岩的事。
将萧瑾从凤仙楼带回的当夜,他们就简单商讨了对付凌岩的事,两人都决定先从凌岩手中拿到遗诏,再想办法杀他。
只是怎么拿到遗诏,这是个令人头疼的事情。
正在凌南依冥思苦想时,无双急匆匆从外面走进来,“王妃……”
她面色发暗,神情慌张。
凌南依便有些紧张,“出什么事了吗?”
无双点头,轻轻张口,“苏少夫人的母亲过世了”。
闻飞雪嫁给了苏晔,便不好称她为闻小姐,现在大家都唤她苏少夫人。
面露惊愕,凌南依一下子站起来,“怎么这么突然?”
无双再道,“是,就连苏府来报消息的人都说没想到呢”。
“你安排一辆马车,我连夜过去一趟”,换下恍然的神色,凌南依立刻吩咐。
等无双出去后,她走到铜镜前,拔下头上的簪花和金饰,换了一身素色的衣裙。
由李格带人随身保护,凌南依在半个时辰后到了西城的一角。
这里与苏府只有一条街的距离。
闻府被抄家后,闻郑氏就住在这里。
苏府曾多次要将她接过去照顾,可惜闻郑氏自己不同意,闻飞雪和苏晔无法,只得请了仆人在这照顾她,并每日过来探望。
想来闻郑氏是早料到自己命不久矣,她不愿死在苏府,给苏府增添晦气。
她是个知礼的人。
这样做既不给人留下话柄,也为闻飞雪全了体面。
“我母亲离开了”,闻飞雪安静的坐在闻郑氏床前,神色呆滞,直到凌南依出现,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一直陪坐的苏晔便悄悄退出去,着手办理后事。
丧母之痛不是几句话能宽慰的。
凌南依思索了许久,最终只是抚上她的手。
闻飞雪垂眸,脸上滑下两行泪水,“我早知道她不行了,她能撑到现在不过是怕自己死了,耽误我的亲事,还有,没有见到害死父亲的人伏法,不甘心而已”。
“姨母知道姨丈的事?”凌南依微微吃惊。
闻飞雪点点头,“对,她都知道,她什么都知道,只是又什么都不做不了,故而身体才一日比一日差”。
凌南依重重叹息,“如今你顺利嫁到苏府,日子过的很好,而害死姨丈的人也已经得到惩罚,想来姨母走的时候,定然是安心的”。
闻郑氏的身体早就垮了。
她能活到现在,不过是心有不甘,靠着一口气撑到现在。
如今心愿已了,没有什么牵挂,求生意志崩塌,自然活不了多少日子。
闻飞雪早料到这些,虽然这些发生时,她不大能接受,却也没有到崩溃的地步。
她擦掉眼泪,再道,“南依,我母亲离开前还给你留了话”。
看闻飞雪的神色,凌南依隐约猜到姨母留的话不简单。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姨母会如此深明大义。
“母亲说请你一定要救出姨母,她死了,姨母必然要参加她的丧事,让你不用管她的丧礼,也别怕对她不尊敬,若是能用上,只管利用她的丧事,只要能救出姨母,她泉下有知也能死而无憾”。
凌南依微微一叹,姨母果真是什么都知道,连凌夫人的事也一清二楚。
她明白她的话中之意。
她想要让自己在她的丧礼上救下凌夫人,她的想法是好的,只是凌岩也不傻。
他如果带着凌夫人出席闻郑氏的丧事,必然会做好万全的应对之策。
想要从他手中救人,只怕不可能。
不过,救人虽然不行,不表示做其他事也不可以。
闻郑氏临死也不放心自己的妹妹,凌南依作为人女,自然不会任由凌夫人落在凌岩手中,被他欺凌。
凌南依松开闻飞雪的手,转眸看向床上的闻郑氏。
“姨母,你放心,我一定回想办法救出母亲”,凌南依蹲下身子,盯着她安详的面容轻轻许下誓言。
闻郑氏临终前惦记妹妹,连只要能救出凌夫人,不必在意其葬礼的话都留下,凌南依又岂会辜负她的良苦用心。
闻郑氏的尸体停放到下半夜时穿衣入殓。
灵堂按照闻郑氏生前的遗愿,设在西街的小院落里。
因天热,闻飞雪和苏晔都决定只停灵三日,两日后的清晨下葬。
第一天家奠,请至亲族亲过便饭,而闻郑氏的至亲除了闻飞雪几乎没有,便只是苏伯爷府夫妇吊唁,开了小桌。
第二天是正吊,所有吊客会在这一天出现,时辰不等,从中午开始一直到晚上。
吊客走丧后需要留下来吃酒席。
男席和女席分开。
因闻郑氏走的急,先前没有任何风吹草动,凌岩必然有些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