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你的一切,我都知道
林舟叫这话倒噎住,也是一怔。
他记忆中的林蘅,从不是个咄咄逼人的姑娘。
她温吞,她平和。
性情寡淡的人,说起话来,都是慢吞吞的,便是受了委屈,受了欺负,最难过的时候,也只是急红了一双眼睛,可又不肯把眼泪流在人前的。
他从前想,如果这是他的亲妹妹,他定然不会叫她受半分委屈。
又或者,这是别人家的女孩儿,他见了,一定心生欢喜。
只是可惜了。
林蘅于他,于他们兄妹,于他母亲,无论怎么看,都是多余的存在,都是本不该存在的存在。
白氏和父亲无媒苟合,这是他们林家的耻辱,更是母亲的耻辱。
林蘅日日在他们一家人眼皮子底下活着,他身为人子,就不能给她半分心疼。
林舟背在身后的手,紧了紧:“林蘅,你如今这幅语气和口吻,是自觉得了大靠山,便能够目中无人,连长兄也不放在眼里了?”
林蘅一动不动的站着,也不接话。
林舟等了很久,她都没有开口的打算,他眯了眼,又踱步上前,沉了沉声:“我今天打了林薰,是告诫她,一家子骨肉,别太过分,她言辞无状,合该挨打,你被她羞辱奚落,我身为兄长,就该主持这个公道,但我也要告诉你——”
他声音拖长了,目光一刻也不从林蘅面上挪开:“既是骨肉至亲,那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也晓得打断了骨头连着筋,那就该知道,无论你将来如何,林家,都是你娘家,都是你背后的倚仗。”
林蘅想笑,发自内心的,想笑。
主持公道?
是她背后的倚仗?
她是能倚仗母亲,还是能倚仗兄长?
林蘅咬紧了牙关,终于抬眼过去,与林舟四目相对。
林舟被她眼底的不屑一顾震到,眉心越发蹙拢:“你……”
“大哥,大姐姐言辞无状,合该挨打,可是你该主持的公道,难道是今日这一件吗?”
她扬声反问,说到悲凉处,却又生出笑意来。
是无奈的,更是凄凉的。
林蘅做深呼吸状:“我早就不指望大哥替我主持什么公道了,在这个家里,从来就没有公道二字是放在我身上的。”
她语气淡漠,林舟暗道不好。
以前总觉得,林蘅是个识大体的人,心里也是挂念着父母兄姊的,她长了十几年,虽然总是受欺负,但心性总是好的。
就连母亲都会说,如果林蘅不是白氏所出的私生孩子,的确是个值得培养的姑娘。
她心里有林家,这就是他们最大的筹码。
凭林蘅的样貌秉性,将来高嫁也无不可,只要她心里总想着家里,惦记着兄弟们,以后在夫家说得上话,便总能帮衬着家里头。
但是今天看来,林蘅显然是不领情的。
林蘅自己也不是傻子。
她淡漠的眼神扫过林舟,挪开半步去:“大哥,谢二公子今日若单是替谢姑娘来给我送礼物,你还会教训林薰吗?”
当然不会。
林舟喉咙一紧:“你是在质问自己的兄长吗?”
林蘅却笑了。
笑靥如花,正是最美好的模样。
她兀自摇头:“答案咱们心里都有数,所以大哥,你又何必做出一派友善模样?倒像是真心维护我。”
既不是真心,她看了只会厌恶,心中也只会愈发悲凉。
这么多年了,都是兄妹,大哥不喜欢她的性子,更宠爱林薰一些,她都可以不争不抢不计较。
可是到头来,头一遭站出来维护她,竟是因为,她可能成了侍郎公子的心上人,为了讨侍郎公子的好,不得不护着她,向着她,那她又算什么呢?
林蘅不想跟他多说,收拾了心绪,便提步要走:“客人还等着,大哥不是要站在这里同我耗着吧?”
林舟一肚子的教训的话憋着,难受还没法说,眼睁睁的看着她走远,眸色一凛,快步跟了上去。
谢喻白的确是带了女儿家才会准备的礼物,但那不是谢宜棠准备的,不过是他细心,多打听了些,叫随安去置办的,又算在谢宜棠头上罢了。
林蘅见了那些东西,便晓得,全是谢喻白准备的。
家里没人在意她,是以从爹娘到兄姊,没人知道她的喜好,但她自己是清楚的。
无论是梅花簪子,还是比目玉佩上雕刻的凌霄花,都是她喜欢的,余下那些,大大小小数十件东西,哪一样不是她喜欢的呢?
她与谢宜棠数面之缘,又为着温长洵的缘故,她实在不愿意跟谢宜棠走得太近。
那又是个正经八百的高门贵女,娇宠千金,怎么会知道她的喜好。
先前同林薰与林舟闹了那么一场,林蘅本是心中不快的,见了谢喻白,也没什么好脸色,就是一贯的淡漠与客气,可等看过谢喻白准备的东西,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谢喻白的目光在她和林舟之间游移一场,一抿唇,转而去看林志鸿:“说这话大约唐突,可实在是宜棠私下里有话,要我代为转达二姑娘,眼下东西替她送到了,这话,自然也是要说的,不知道方不方便请二姑娘借一步说话。”
林志鸿一愣,连张氏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林舟心下咯噔一声。
他是没看错,谢喻白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话说到这份儿上,父亲母亲八成也看得出来的。
嘴上说着大约唐突,可要把林蘅带出去私下里交谈,可一点儿也不犹豫。
张氏眼角的余光不经意瞥见了大儿子摇头的举动,心头一沉,笑着就要张口回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