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似乎是在一处乡村之外?邓艾的双脚正踏在乡间小道之上,道路被夯得踏踏实实的,丝毫不显泥泞。路上一棵杂草都没有,现得格外干净,边上倒是郁郁葱葱的,晶莹的露珠挂在草叶尖上,一颤一颤的。
顺着道路看去,在不远的尽头,几缕连接天际的炊烟下,座着一大群屋舍,连墙接栋的,有的白墙黛瓦、高门大户,有的泥墙草顶、破败陈旧,想来这是个不小的集落。
群屋之外,四下尽是大片大片金灿灿的稻田,微风徐来,鸟语花香。稻田里,零零星星的农人正在弯腰劳作,田埂上,老弱妇孺沐浴在阳光下嬉戏打闹,处处是一片和谐安宁的景象。
回头看看,身后也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田间小路,丝毫找不出方才那扇门和水镜山庄的痕迹。
邓艾心中疑惑,脚下漫无目地的向着那些房屋走去。路边田地里,不时有三三两两的农夫直起身来,冲着他叫道:“少东家。”语气和神情都写着谄媚和丝丝惧意。
他心中更是不解,一面茫然正要点头回应,话没出口,忽然僵住了。
这些人……都带着副大大的枷锁,灰褐色的硬木枷锁看着又厚又重,压得他们几乎都直不起腰来。可这些人似乎完全都不在意似的,脸上并没有丝毫痛苦的表情,那谄媚的笑容看得邓艾心中发慌。
他赶紧转过头去,看向远方,这才发现,方才远处那些劳作的农人、田埂上的老弱妇孺也都是这样,肩上扛着副沉重的枷锁。
他觉得诡异万分,不自主的自己身上看去,还好,自己身上没有。只是他之前那身破破烂烂的粗布衣袍早已不见踪影,全身上下尽是崭新的丝绸蝉衣。
这?是怎么回事?
他完全搞不明白,直到一个堆着笑脸的小厮迎上来搭话时,他才从一团浆糊中回过神来。
“少爷,你回来了,老爷和夫人都在家等着您呢。”那小厮佝偻着身子蜷在他面前,几乎跪在地上,仰着头望着他,若是再摇头摆尾,把舌头吐出来,那简直就和隔壁王叔家那只“二哈”一模一样。
少爷?邓艾愣了愣,这是叫我?还没来得及多想,他就迷迷糊糊地被那小厮拥进了一处大宅。
这宅院正是方才看见的那座最气派、最惹眼的院子,近了看更是奢华,朱漆门、青石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处处显示出这屋子主人的身份不凡。
还没进门的时候,邓艾就听见院子里隐隐传来的喧嚣声,夹杂着争执和哭泣。待进了前院,这里已像菜市场一般热闹。
这院子占地极广,怕是同时容纳百余人也不显得十分拥挤。院中站着十数名赤膊大汉,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样子,满身横肉,呲着满口尖牙虎视眈眈的样子。
被他们围在中间的是十几个衣着朴素的村民,都是些老幼妇孺,虽然个个骨瘦如柴,却并没有戴枷锁。这些人杂乱地跪做一堆,有的在苦苦哀求,有的哭天喊地。
邓艾一边走,一边看着他们,耳中依稀听到几个字眼,什么祖传,什么不能卖,什么宽限之类的。
在她们的面前胡乱堆着小山似的枷锁,边上站着三五个人,其中一个长着张尖酸刻薄的瘦脸,趾高气扬地对着众人训话。其余几个倒像是公差打扮,只不过长得肥头大耳,像是“天蓬元帅”。
小厮引着邓艾就要穿过众人向后走,那瘦脸男子见到他,立刻换作一副面孔,挤着哭丧似的笑脸,佝着腰,一边来回搓着那竹竿似的枯手,一边迎上来说道:“少爷,您回来了。”
邓艾一愣,这家伙的样子令人有些不寒而栗,让他想起那夜在树上看到的那匹狼。他下意识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瘦脸男子佝着身子,一脸诡笑地答道:“没什么大事,这些刁民,还不起债,又不肯拿田地来抵账。”
邓艾心头一禀:“这是要……”
“嘿嘿嘿!”瘦脸男子的笑声像是用尖利的指甲在玻璃上划过,“少爷放心,都是老规矩,断然不会出错的。”
邓艾还想说些什么,那小厮却半跪在旁边,仰着头小心翼翼地催促道:“少爷,莫让老爷和夫人等急了。”说着又拥着他向里走。
偏厅就在前院之后不远,外面的声音依稀可闻,邓艾心中尚还在挂记着前面的那些人和事,忽然眼前一亮,屋子中摆了张桌案,桌案上的食盘里密密麻麻地堆着大大小小十数个碟子,里面摆满了蜜汁炙肉、鱼脍、腌羊、腊兔……
他看着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这也难怪,自从穿越回来,都多少天了,他就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菜,除了些野菜、山果,就是那几个说不清道不明的胡饼。
他像饿极了的狼一般,眼中放着光,死死的盯着那些菜肴,就连两个黑影出现在他的身边也不知道。直到这两个身影站在他的面前,挡住了那些食物。
“爸?妈?”见到这两个人的面孔,他大吃一惊,这两人分明就是他的父母,只是看起来老了些,身上穿着考究的袍服,十足的乡间富豪的打扮。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也穿越回来了吗?怎么这副打扮?这是哪?
他的肚子里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可没等他开口,老先生先说道:“儿啊,怎么才回来,又去哪玩去了?”
没等他回答,老太太心疼地说道:“先别说了,饿坏了吧,快吃点东西吧。”说着伸手要去拉他。
邓艾一听“吃”字,什么也顾不上了,三两步跳过去,埋头扎进食盘里,大快朵颐起来。
过了好一会,满满的食盘就只剩下些残汤剩饭而已,他满足的伸了伸腰,才想起边上还站着两个人,抬头问道:“爸,妈,这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在这?外面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