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距赵秀娥下葬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悲伤又加上天冷病倒的崔华锦到底是个年岁不大的孩子,身子恢复的快。
距年关还不到一个月,崔平兆在葬了大嫂没几日看着小侄女气色稍微好些就被他娘刘氏赶回了府城的书院,金辉兄弟俩也继续去邻村上私塾。
诺大的家就剩下刘氏娘俩和金锁兄妹这四个人在家,在冬日里更显得冷冷清清。
天气虽然也晴朗起来,可要照顾瘫在床上的爹,金锁依然不能出门找活干。
因为安葬他娘,奶把家里的银钱都花了出去,金锁为快要到来的年关犯愁。
大儿媳去了,家里做饭的活计都压在稚嫩的小孙女身上,病弱的刘氏心里很不是滋味,可也没别的法子。
让她不知道的是马上家里又要面临一场劫难。
里正家的堂屋里。
崔水生拿着镇上取回来的公文犯愁的眼睛发红。
实在看不出自己老头子阴沉着老脸坐着是为个啥,崔水生的老婆子陈氏皱皱眉头询问着,“当家的,你傻呆呆的坐了好一会子了,这都快年关了,还有啥让你为难呢?”
把那张让人厌烦又头痛的公文推远一些,崔水生叹口气,“唉,老婆子,人常说屋漏偏遇连阴雨,这话可没错说半个字啊。”
把手里的针线活放进小箩筐里,陈氏白了他一眼,嗔怪着,“你这老头子,好好的,你咋说些奇怪的话呢,若闲着没事,不如去帮儿子干些活,也让儿子松快一些。”
想起眼下这两条大事都让他头痛,崔水生脸色变的难看,“你个头发长见识短的老婆子知道个啥,镇上来了公文,这几日要在村子里征兵,还有粮赋。”
往年征兵都是在春日里,听到要在村子里征兵和征粮赋,陈氏也有些恐慌,她白了脸,“老头子,镇上的官爷没昏了脑袋吧,哪有在这时候征兵员还有粮赋?”
知道边境打仗也不是一日,没想到他们安稳的日子也要被打乱,崔水生见老妻胡说,急忙制止,“你个四六不懂的老婆子混说个啥,这掉脑袋的话你也敢说!”
陈氏苦着着脸给自己分辨着,“家里又没外人,我出去自然半句也不敢提的,老头子,你说征兵咱家就松儿一个也不怕,可这粮赋要让人愁断肠了。”
想到崔平安瘫在床上,他还有三个已经成年的儿子,崔水生老脸耷拉着,“你不犯愁征兵的事,大嫂子那一家子可咋过呢,有几日没去了,我去她家看一眼去,再把这事在村子里说一说,总要让乡亲们早做准备。”
等当家的走出院子,陈氏心里又埋怨起刘氏为了争口气把大儿媳的丧事操办的太大,把家底都折腾空了,如今又摊上这事,她家的日子咋过呀。
金锁送走了崔水生,返回堂屋。
径直坐在他奶刘氏的面前,“奶,里正爷爷说的事,你老是咋想的?”
才把大媳妇送走,就遇上征兵和粮赋的事情,刘氏心里感慨,这无异于雪上加霜,日子越发的难熬了。
面对孙子的询问,她苦涩的笑笑,“金锁,奶啥也不用想,你也别胡思乱想,奶就是把咱家的田卖出去几亩,也不会让你去当兵的。”
大哥竟然有去当兵的念头,崔华锦好歹跟着俩哥哥读了几年的私塾,也明白许多事情,像大哥这样的农家子弟没人庇护,上了战场就是去送死的。
她撅着嘴不满的说着,“就是,大哥,奶说的对,自古去当兵就没几个能活着回来的,锦儿不让大哥去冒这个险。”
像是知道自己人微言轻,崔华锦把手里的书放下,朝奶身边走来,急红了小脸,“奶,战场就是吃人的老虎,你可不能松口让大哥去当兵啊!”
夏日里半了媳妇的丧事,家里几口子人生病花费不少银钱,这次奶为了娘的丧事把家里的银钱和粮食都贴上去,剩余的粮食仅够他们一家子吃到开春,自己俩弟弟到了开春连私塾的束脩和正个春日里的口粮他们家都没地方折腾去。
怀庆府附近的田地大多都是贫瘠的山地,风调雨顺也收不了太多的粮食,又整整下了十几日的大雪,听大堂舅爷爷说府城粮铺的粮食已经涨成了天价。
金锁愁眉不展的望着越发苍老的奶,“奶,可咱家的情形,上哪里去弄三十两银子和五百斤的粮食去交官府啊?”
就是现在刘氏也不后悔把银子和粮食都抛洒出去,她把孙女搂抱的更紧一些,“金锁,有奶这把老骨头在,这些事你甭犯愁,没有过不去的坎。”
家里的田在这时候就是去卖,估计也没人会买,怕奶把注意打在府城妹妹的铺子上,金锁拧了眉头,“奶,府城的铺子咱可不能动。”
大哥的话反而提醒了崔华锦,家里田卖不掉,城里的铺子应该好脱手,换了银钱,大哥就不用去战场。
她摇着奶的胳膊,“奶,别听大哥的,那个铺子再好,咱家又没人去经营,不如换了银钱把这难关度过去。”
这孙女心底纯善,自家没白心疼她一场。
也不知是崔华锦从进入崔家就惹人怜惜,还是他们一家人的执念,这一家子老少任凭亏了自己都不舍得让这苦命的小丫头受一点的委屈。
刘氏欣慰的把脸贴在孙女的小脸上,“奶的傻丫头,那铺子咱家不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奶宁愿把咱家的田地都卖光,也不会把铺子给卖掉。”
崔华锦稍稍的懂事就听村里长舌妇嚼舌头,知道自己不是崔家的骨血,可一家子都待她比亲生骨肉还要重上几分。
她心里除了感激就是慢慢的等自己长大来报答他们的抚养之恩,娘走时,她才伤心的大病一场,如今又遇上这事,她怎会自私的为了自己能过好日子把大哥推进火坑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