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莺莺提抓泥鳅当然是有用意的,就在前面的山涧里,她倒了十来桶泥鳅在里面,透过水面,可以清晰的看到泥鳅的身影,两边的泥壁上被钻出无数的小孔,不时有气泡吐出来。
听说可以下水去抓泥鳅,白千帆高兴坏了,又怕皇帝不准她下水,歪头先看他。
皇帝看她眼巴巴的小模样,不由得好笑,握着她的手捏了捏:今儿个是特意陪你出来的,你想干什么都行。
白千帆欢呼一声,挣开他的手就往山涧下跑,一低头看到自己的裙袍又站住了,以前她抓泥鳅,穿的是小子的短被褂和裤子,如今成了皇后,日日华服在身,穿这一身去抓泥鳅,实在不方便。
史莺莺自然早有准备,指着前面掩在翠竹下的屋舍说,娘娘,那屋子里有专门下水的行头,还有桶,咱们先去那里换了衣裳吧。
白千帆自然兴高采烈的跟着她去了,皇帝慢悠悠跟在后头,也一起换了衣裳,难得有这种机会,自然是要陪着她一起愉快的玩耍。
白千帆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站在凉浸浸的溪水里了,水不深,刚到小腿,走动起来,水波在腿间晃漾,头顶阳光灿烂,脚下溪水浸凉,实在是太舒服了。
有风从发间穿过,白千帆惬意的闭了一下眼,她知道那不是风,那是自由的味道。
其实宫里也有抓泥鳅的地方,皇帝特意让人弄了一个溪池,供她玩耍,可她哪有兴致,一出门,前呼后拥,宫女太监左三层右三层的围着她,到处都是重重宫帷,若她下水,一大群人在岸边紧张的看着她,被几十双眼睛定定的盯着,她哪里还放得开手脚,别说跌一摔,就是身子晃荡两下,也会有人惊呼出声。
她露着两条纤细的胳膊,拿着心翼翼的盯着水面,认准了便当头一兜,小小的泥鳅在不停的扭动着身子,做无畏的挣扎。
白千帆把的泥鳅抖落在桶子里,冲皇帝得意的笑,好些年没抓泥鳅了,手艺倒还没有生疏。
皇帝笑得宠溺,还是你厉害,我可一条都没抓到。
本来溪沟里到处都是,可两个人一下水,泥鳅立刻如临大敌,都躲了起来,只有少数几条在水里惶然的游曳,皇帝次,都被它们跑掉,只好摇头笑叹。
那里,快,那里有一条。白千帆指着不远处的小黑点叫起来,不敢叫得太大声,压着嗓子,伸长了手,指给皇帝看。
皇帝忙转身去下一滑,华丽丽跌进水里,溅起好大一蓬水花,白千帆叉着腰,看着皇帝的狼狈样,哈哈大笑起来。
皇帝坐在水里,仰面看着笑出了眼泪的小妇人,心里十分感慨,他依稀还记得她初来时的模样,怯怯的,逢人讨好的笑,看到他就躲。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她明媚如初,可是早已经不怕他了,他们互换了角色,现在轮到他怕她了。
其实是他欠她,她陪他在禁宫里呆着,那是一座华美的牢笼,他用爱的名义将她囚禁,可是知道她依旧向往外头的生活,有时侯她站在屋檐下,看一只飞鸟能看许久许久,然后怔怔出神,他便知道她在渴望自由。
那座宫殿禁锢着她的人,也禁锢着她的心,他看得出来她在尽力适应禁宫,尽力让自己成为象瑞太后那样四平八稳的人,可他不愿意,对白千帆来说,那不是幸福的人生。
象这样开怀大笑多好,他贪恋的看着,竟有些看痴了。
远处,贾桐看到这一幕,幽幽叹气,小九儿,我心里有些不得劲,娘娘太苦了。
宁九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奇怪道,娘娘不是在笑么,怎么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