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墓地的路上,她遇到了许多自己的追随者。虽然他们都视她为首领,而且人数比以前更多,但她却认不出几个熟面孔。每个冬天过去,陌生的脸孔就多了一些,旧有的反抗军成员已经全都被狂热的新战士们取代了。他们从遥远的省份和村镇赶来,而她甚至都没听说过那些地方。
即便如此,她还是会经常停下来回应他们的敬礼和鞠躬,但却拒绝任何人帮她搬运裹在布里的刺客尸体。
在一棵繁花压低了枝头的大树下,艾瑞莉娅找到了一处空地。她把他小心地放在地上,转过身,与一群鳏夫、寡妇和孤儿寡女们一起哀悼。
“我知道这不容易。”她说着,一手放在一个男人肩头以示安慰。他正跪在一双新坟前。“但每个生命,每次死亡,都属于——”
他拍掉了她的手,盯着她,直到她退开。
“迫不得已,”她喃喃地说着,一边准备开始挖掘。然而她自己也不能说服自己。“都是迫不得已的。兄弟会将会靠铁腕统治这块土地,比诺克萨斯好不到哪去……”
她不经意间看到一个老妇人,坐在大树树根下一只简陋的木头凳子上,哼着一支轻柔的挽歌。她脸上泪痕斑驳,衣着朴素,一只手放在身旁的墓碑上。坟前摆放着给死者的供品。
妇人停止了哼唱,让艾瑞莉娅有些惊讶。
“赞家的女儿啊,又带人来了,是吗?”她喊叫道。“这儿已经没多少地方了。但你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
“我不认识这个人,但还是谢谢你。他理应过得更好的。”艾瑞莉娅犹豫地走近一步。“你在唱那些老歌。”
“能让我不会胡思乱想。”老妇人压了压坟上的浮土。“这是我的侄儿。”
“我……我很抱歉。”
“我相信你已经尽力了。另外,一切都是万灵的安排,你知道吗?”
她的善意让艾瑞莉娅完全放松下来。“有时候我真不知道。”她承认。
老妇人带着期望坐直了身子。艾瑞莉娅终于说出来困扰她许久的疑虑。
“时候……有时候我觉得,我是不是亲手扼杀了和平。”
“扼杀了和平?”
“诺克萨斯入侵的时候,也许我们的反击就毁掉了什么东西,我们再也找不回来了。”
妇人站起来,想掰开一个大个儿的坚果,但却没有成功。“孩子,我很清楚地记得和平的岁月。”她伸出一根指节粗大的干瘦手指,指着艾瑞莉娅。“那可是好日子!没人比我更想念那段和平的时光。”
她从皮带上掏出一把小刀,开始撬坚果。
“但世道变了。今时今日已经不复以往。没必要再抱着不放了。”
终于,果壳被撬开了。她把碎裂的果仁放在坟前的小碗里。
“看到了吗?从前我只用手就能掰开,现在得用刀了。年轻时的我肯定会很不高兴,因为会弄碎果仁。但那有什么关系,年轻的我又不用活在此时此地。”老妇人和蔼地点点头,继续唱起了歌。
这么久以来,艾瑞莉娅头一次露出了笑容。在她的背囊里,裹在布中的,是破碎的家徽所变成的锐利武器。她知道这些刀刃永远不会干净无瑕,回归一体。
但它们一直蓄势待发,这便已经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