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阿碧邀请,众人逐一跨上岸去,目光所及,只见疏疏落落四五座房舍,建造在一个小岛边缘,房舍小巧玲珑,颇为精雅,小舍匾额上写着“琴韵”两字,笔致颇为潇洒。
鸠摩智笑着问道:“敢问小娘子,此间便是燕子坞参合庄么?”
“不是。”
阿碧摇头回道:“这是公子起给我住的,小小地方,实在不能接待贵客。不过这位大师父说要去拜祭慕容老爷的墓,这位公子更是要去挖老爷的墓,我一个小丫头可作不了主,只好请几位在这里等一等,我差人去问问阿朱姊姊。”
鸠摩智一听,心头有气,脸上神色也忍不住微微一沉。他是吐蕃的护国法王,身份何等尊崇?别说在吐蕃国大受国主礼敬,即是来到大宋、大理、辽国、西夏的朝廷之中,各国君主也必待以贵宾之礼!
更何况,他又是慕容先生的知交旧友,这番亲来祭墓,慕容公子事前不知,已然出门,那也罢了,可是这下人不请他到正厅客舍隆重接待,却将他带到一个小婢的别院,实在也太气人。
不过,他见阿碧语笑盈盈,并无半分轻慢之意,心想:“这小丫头什么也不懂,我何必跟她一般见识。”想到此节,便即心平气和。
连鸠摩智这种自持身份的人都已不在意,段誉和林平之两人就更不必说了。阿碧恭请三人入内,到得厅上,分宾主落座,便即有仆人奉上清茶糕点。
林平之揭开盖碗,只见淡绿的茶水中漂浮着一粒粒深绿色的茶叶,像一颗颗小珠,生满纤细绒毛,端起来喝了一口,只觉满嘴清香,舌底生津,不禁赞道:“好茶!”
段誉品尝过后,亦赞叹道:“确是好茶!”
唯有鸠摩智,迟迟不敢饮用。
原来,这珠状茶叶是太湖附近山峰的特产,后世称为“碧螺春”,北宋之时还未有这雅致名称,本地人叫做“吓煞人香”,以极言其香。
鸠摩智向在西域和吐蕃山地居住,喝惯了苦涩的黑色茶砖,乍然见到这等碧绿有毛的茶叶,不免疑心有毒。但见林平之和段誉两人都喝了,自己若是不喝,未免被人小觑,便也只好端起杯来。
林平之见他端起茶杯在手,却又迟迟不敢饮用,忽地想起自己以前看过的一则有关佛家打机锋的故事,于是便伸手指着那茶杯,面带肃然之色,向着鸠摩智道:“森罗万象,俱在此中。”
鸠摩智一听,立时便就明白,对方这是在考较自己佛学,他略一思量,突然将茶杯掷出窗外,右手一翻,火焰刀气射出,直将那茶杯生生劈了个粉碎,回头反问:“森罗万象,又在何处?”
林平之方才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到鸠摩智果与那故事中的高僧一样反应,心中暗笑的同时,却自摇了摇头,叹道:“只可惜了一杯好茶。”
“这........”
鸠摩智闻言,不由得身子一颤,随即恍然大悟,心下暗暗佩服对方佛学深湛,低下头来沉思,不再多言。
其实那故事中的意义,林平之又何曾明白?只不过那来戏弄鸠摩智而已,未曾想,倒还真让鸠摩智有所领悟,却是意外的结果了。
片刻之后,待得林平之和段誉两人将茶水和糕点都尝了个遍,鸠摩智才道:“这位小娘子,先前你说要差人去问你的阿朱姐姐,缘何到现在还没音讯?”
阿碧道:“阿朱的住处离这里尚有二三十里水路,就算我差人去通知,今天也已来不及了,不如三位先在这里住一晚,明日一早我再送三位去‘听香水榭’。”
闻得此言,鸠摩智不禁眉头一蹙,带着几分不悦,道:“早知如此,姑娘直接送我们去听香水榭岂不爽快?”
阿碧笑道:“此处少有客人前来,好不容易遇到三位,当然得让三位来住上一日。”
鸠摩智顿时勃然大怒:“你当我是什么人,就算慕容先生当年对我也是客客气气,你一个小丫头竟敢戏弄于我?”
阿碧吓了一跳,就在此时,后堂转出一个须发尽白的老人,手中撑一根拐杖,说道:“阿碧,是谁在这里大呼小叫的?”
鸠摩智道:“小僧鸠摩智,系为慕容老先生的旧友,此番前来,乃是为了拜祭故友,还请老人家行个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