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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寒梅开后雪初晴(1 / 2)

 “祁爷,夫人这是怎么了?”黄柏在半路上遇上了祁穆飞,忙急切地迎上前来。祁穆飞不作答,他也不再多言,一路小跑的尾随着祁穆飞往回赶。

门口陆英伸着脖子,翘首以待,也许是等得太久了,他时不时地用手揉捏一下自己几乎僵硬的脖子。终于见到祁家少主回来,忙上前迎道:“祁爷和夫人回来啦。”

祁穆飞依然不回应,径直向门内走去。陆英紧随其后,讷讷道:“祁爷,那,那位杏娘来了。”

“糊涂的东西,没有一见喜,就随随便便把人往家里领?祁爷现在哪有空接见客人?”黄柏怒斥道。

“不,不,不是的……”被黄柏一顿训斥,陆英嘴里的话就更破碎了,“他们……”

祁穆飞停下匆匆的脚步,问道:“还有谁来了?”

陆英虽然年纪小,不过照章办事、墨守成规是他最大的长处,随随便便就把人往自己家里领,根本不是他的行事风格。这一点祁穆飞还是了解的。

“还有……吴九爷。”陆英恭声回禀道,“现在正在常棣堂等着呢。”

“九叔?!”祁穆飞眉下一束,片晌才道,“你先去回话,说我一会儿就到。”

“是!”陆英得令后,便一刻不停地往常棣堂传话去了。

黄柏望着陆英远去的背影,神色有些不豫,想说什么但又没说出口。

鸣萱堂内。

“爹,娘,五叔,七叔,绿衣姐……”师潇羽双目微翕,恍恍惚惚之中,她喃喃地念起了一些已故的人,仿佛她已经和他们一样置身于那个世界之中。

“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祁穆飞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看着她的眼里缓缓地露出了一丝光彩,他心口悬着的那块大石终于落了地,却脸上难掩焦虑。

师潇羽勉力摇了摇头,然后挣扎着要坐起身来。可那不争气的身子,终究还是需要祁穆飞强有力的臂弯的协助,才能完成这个简单的动作。

虽然并不赞成她刚醒来就坐起来,但是师潇羽那倔强的眼神已表达了她的意志,祁穆飞只能屈从。祁穆飞给她披了一件蜜合色的褙子,又在其背后叠放了几个细软的软枕,以支撑起绵软无力的身子。

“你感觉怎么样?”祁穆飞温和地问道,关切的目光密密观察着她的病容,几许歉疚,几许慌乱,几许情深。

“我很好。”师潇羽勉强地挤出了一丝笑容,可那张憔悴苍白的面孔怎么都找不到一寸“很好”的地方。这句连自欺都欺骗不过去的谎言和笑容只是为了宽慰眼前的那个人而已。

“我好像睡了很久,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师潇羽凝望着他,风平浪静的眼波里除了脉脉柔情,好似再无别的,也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过。

“你知道吗,我梦见了绿衣姐姐,她在朝我笑,她还拉着我的手,一起做锦袋,一起襞花牋,一起说着你的那些坏话。”忽而她浅浅一笑,又道,“姐姐说要带我去她的家乡绍兴,她说那里的山上有好多好看的花,四时杜鹃、相思紫苑、贞桐山茗、重台蔷薇,每一朵都很美很美。人都说花无百日红,可那里的花儿常年都不凋谢,永远都那么烂漫,那么美好。”

祁穆飞缓缓抬头,迎眸相望,师潇羽似乎沉醉在遥远的梦里,又似乎在回想着很近的昨日。目光很沉静很温柔,不待祁穆飞插话,又绵绵说道:“我们约好了,等开春了,就一起去看。她还说,要带我去柯桥捉柳花,去若耶溪上采莲蓬,去兰亭下喝那十几年陈的女儿酒,去会稽山上‘燎炉烹日铸,煮雪嚼梅香’。还有,姐姐还说要带我去吃那儿很有名的糟鱼糟虾糟蟹……”

“哇,真是光想想都要让人垂涎欲滴了。”师潇羽的眼睛里流淌着对美食与美景的憧憬与渴望,好长时间,她都没再说一句话,直到眼睛里流进了现实的泪光之后,她才又说道,“姐姐对我这么好,我自然要好好回报她才是。”

“姐姐不是最爱吃桂花糕吗?我想到城南新开了一家卖桂花糕的,就想去给她买来一份来。然后我就兴冲冲地跑了去,可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拿着桂花糕回来的时候,突然脚下一滑,在一个茶棚底下摔倒了,然后,我怎么爬都爬不起来。”

说着,师潇羽着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我想姐姐一定很着急,也一定很失望……怎么会连买个桂花糕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害得她连最后一口都没吃上……”不过,最后她还是把泪水给忍住了。

“潇羽,那不过是个梦而已。别去想了。”祁穆飞听得出来,她说的不是梦。

“那是个梦吗?那梦里为什么会有那个混蛋师承徵?为什么你从来不在我的梦里出现?”一句话,两行泪,啼尽多少前尘往事。

“七哥哥,”师潇羽直呼其名道,“你能答应我一件事情吗?”

“潇羽?!”师潇羽突然一句久违的称呼,让祁穆飞大感亲热,也大感困惑。

祁穆飞心下惶然,但还是点了一下头。

“以后,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再瞒我了。好吗?”师潇羽的语气像是原谅了对方曾经的欺瞒,可祁穆飞到此刻还没弄明白师潇羽究竟原谅了他什么,他只是讷讷地答允道:“好!”

看见祁穆飞点头,师潇羽咧嘴一笑道:“那我问你两个问题,你都要如实回答哦。”祁穆飞听着有点陌生,这样的师潇羽,这样的口吻,似曾相识,不过绝对不是昨天的那个师潇羽,也不是今早的那个师潇羽。

他自己也说不出来这样的感觉是怎么来的,既熟悉又陌生,原本看着这个有点无赖的师潇羽,他应该高兴才对,不过当下的他,却无法高兴起来。

那段她从未与人诉说过且从未敢倾吐的往事,为什么方才她却说得那么平静?

早上还怒目以对、涕泪纵横的她,为什么突然言笑晏晏,恍若云过天空一般?

她究竟去了哪里?遇到了什么事情?是想开了?还是又走入了某个极端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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