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最后饮屠苏,还不许我多喝一杯啊?”吴希夷也是自觉委屈。
因为除夕之日,屠苏酒的饮酒规矩不同于其他酒——是以长者为尊以长者为先,屠苏酒是从年少者开始,年长者最后。所以每次吴希夷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几个年轻人一个一个喝完了,才轮到他,遇到师潇羽和柳云辞这两个爱捉弄人的,他还要徒然地望梅止渴老半天。
真是:少壮不解饮,醉翁望眼穿。
看着眼前这三人行酒谈笑,其乐融融,邓林——一个外人,身处其中,不禁枨触万端。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和人一起喝这岁酒了,自从父亲离世之后,形单影只的他就对这一年一度的日子失去了兴趣。
不止这一天,所有和团圆相关的节日,他都失去了兴趣。
别人的团圆,于他,只是“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的孤单;别人的热闹,于他,只是“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的冷清。
可不知怎的,今天他看着他们,心里却暖暖的。或许是因为今晚的酒是暖的吧!
“九爷,七爷,三爷,邓某不才,能结识诸位,实在是在下的荣幸。我原以为你们都是豪气干云的英雄豪杰,都是高风亮节的堂堂君子;今日才知,各位还都是情深意长的热血男儿,不仅有豪情,还有柔情;不仅有正义,还有情义。”说着,他捧起酒杯来,“邓某深为敬佩,也深为钦服。今日借九爷这一壶美酒,我敬各位一杯,以酬我们相识之情,以谢各位襄助之义。”
听着邓林这番动情的话,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似在对号入座,谁是英雄豪杰,谁是堂堂君子,谁是热血男儿,一一分定,三个人又十分“客气”地逊让了一番。
吴希夷酣然一笑,亦引杯道:“邓公子,太客气啦,来,喝酒!喝酒!”
柳云辞以扇衔杯,翛然道:“劝君今夜须沉醉,樽前莫话明朝事。”
祁穆飞以手托盏,欢然道:“珍重主人心,酒深情亦深。”
“好!杯中物,醉中真!今晚咱们一醉方休!不醉不归!”邓林也难得豪气一回。
不过,于邓林而言,今晚最难得的是,今晚筵席上的琼浆玉液可以恣意饮啖,而且还都免费!
看着身前身后一个个别致又精巧的酒瓶子,闻着他们身体内流淌着的芳香,邓林早已口角生津,嘴里的涎水也止不住地漫涌了出来,为了不让口水外溢以致失态,他已经不止一次往肚里咽口水,那肚里的口水都快要装满一壶了。
那些个他久仰其名但从未喝过、从未闻过、从未见过的名贵美酒,今天都摆在了他的眼前,不仅让他眼界大开,还让他胃口大开,既饱了眼福,还饱了口福。
要知道,从前对这些名贵的酒,他是绝不敢靠近半步的,哪怕是远远地望一眼,看到那些酒瓶子高贵的姿态,他的心都要怦怦直跳好久的。
真是没想到,我邓林也会有今天!他一边在心里美美地想着,一边笑出了声,渐渐有几分模糊的醉意涌上了脸颊,今朝有此美酒,就算明朝死了,也不枉此生了!
甘甜柔滑的美酒从他的齿颊之间盘桓而过,然后沿着他的咽喉顺流而下,最后又随着他的血脉流淌至全身每个角落,醇厚的热酒一下子让他满腔的热血沸腾了起来。
热血翻涌,仿佛每个毛孔里都能沁出那淋漓的酒香来,那个舒爽,那个酣畅,那个痛快,真叫一个过瘾。
大饱口福的邓林一嘴抹嘴,一边暗想:怪不得人都说,浊酒填口腹,好酒空身心。今日一饮,才知此言不虚!
邓林不胜酒力,才饮得数杯,就已满脸酡红,双目迷离。整个身子飘飘然,如步青云;陶陶然,如倚春风。连他那本就轻得没二两重的万丈豪气也瞬间被这三两好酒给灌得人事不知冥然无觉了。
四个人把盏举觴了许久,柳云辞又一次瞥了一眼那个空置已久的座位,脱口道:“这墨五爷上哪儿去了,怎么还不回来?真不愧是姓墨的,干什么都磨磨唧唧的。”
祁穆飞也循着话儿望了过去,默然不语,转头看了一眼桌上的百果糕。
适才,他夹了两次百果糕到嘴里,不知怎的被师潇羽发现了。所以,当他第三次伸出筷子时,师潇羽也立即伸出了筷子,钳制住了他的筷头,那不容分说的眼神似乎是想用这一举动告诉他:这百果糕是她一人的!可到她离去,她也没有吃上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