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东先行一步离开。
离开之前,他就撂下一句话:给家里带点东西,二百块钱以内,厂里报销!
二百块啊,顶得上上海普通工人大半个月的工资了!
这不,城隍庙,南京路,人民广场,到处可以听到操着一口流利秦湾普通话的嵘啤职工。
“两斤大白兔奶糖。”城隍庙一处商店里,王新军出手很是大方,“梨膏糖,状元糕,五香豆,还有这种麻酥糖,哦,蝴蝶酥也来二斤……”
“他要什么,参照他这个标准,我也来一份。”聂新鸣懒得动脑筋,王新军要什么,他直接让服务员给他包了起来。
“新鸣,你又没有孩子,”趁着服务员忙碌包起的空当,王新军卷起一支旱烟卷,“你得给惠芳捎点东西回去,女人家用的东西。”他以一个老大哥也是过来人的身份,笑着叮嘱聂新鸣。
在九十年代初,这个流通不畅的年代,出差给家里人带点好东西,不仅孩子们都盼望着,就是家里的女人们也盼望着。
“结婚前多买点,咱不差钱!”王新军又笑着拍拍聂新鸣的肩膀。
“买了不少了,”聂新鸣也不含糊,“美加净,百雀羚,还有上海人爱穿的连衣裙,都露着胳膊呢,嗯,我还给我丈母娘买了两条中华。”岳母虽然是收破烂的,可是她养大了六个孩子,辛劳勤苦了一辈子,她惟一的爱好就是喝几口酒抽两口烟。
“行了,那后天我们就回家。”王新军吐出一口烟来,“说实话,我真的想家了……”
“我们这就能回秦湾了,牡丹姐和小勇他们还得靠在这儿,”两人各拿着一大包东西,离开了城隍庙,“不过,小勇这孩子真长大了。”
可不是长大了吗?这些日子,钟小勇的打扮越发“上海化”,西裤衬衫,哪还象个钟家洼的孩子!惹得杜小树和马小军一帮熊孩子看见他就可劲地拿他开玩笑。
“小树,把这个带给我爸妈。”钟小勇也买了很多上海的特产,还有钱小慧带给父母的礼物,两人虽然现在还没确立关系,可是朦朦胧胧都感觉到了对方的爱意。
“没问题,”杜小树本想开几句玩笑的,可是说了三个字就说不下去了,“你,在这好好的。”
“嗯。”钟小勇答应着,他看看这十几个钟家洼的伙伴,从小到大大家就没有分开过,可是现在他们要回到秦湾,而自己则要长留上海。
“上海人的毛脚女婿,”马小军突然就笑着走过来,“来,我们跟上海人拥抱一下,在上海人眼里我们都是乡下人,将来,小勇你别拿我们当乡下人就行……”
“说什么呢。”钟小勇眼睛有些湿润,马小军过来重重地一抱,立马把他的眼泪就抱下来了。
十几个熊孩子依次与钟小勇拥抱,最后轮到杜小树了,“你们怎么婆婆妈妈的,这又不是出国,不就是待在上海吗……”他说着却也张开了双臂。
“小树,这个副经理,本来是你的,我哪知道诺曼底……”钟小勇说出了这些日子一直想说的话,“谢谢……”
“生分了啊,你还没成上海人哪,”杜小树马上截住了他的话头,“不过,也不远了,回去我就跟钟叔和二婶说一声,你在上海找了一个媳妇……”
大家都哈哈笑了,钟小勇倒腼腆起来,不过,也很是自豪,秦湾人找了一个上海媳妇,这个话题,够钟家洼的邻里街坊说上两个月一夏天了吧。
“上海市场交给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