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东南城角的芙蓉池足足有三四个坊间那般大,犹如残缺的宝瓶状,分出的几条水道又与渭水、泾河相连,水面平缓,青草连接,细石铺砌小路绕湖蜿蜒,岸边也有芦苇延生,鸟儿落在上面,轻轻晃荡。
天光倾斜,从远方城头照来一片残红。
嘎嘎嘎~~
霞光里,水面起伏映出波光粼粼,野鸭游荡,远处凉亭还有才子佳人相拥,低声诉说情话,然后.....几声儿吖昂哼的驴叫,打破了这方气氛,一头老驴驮着书架甩着秃尾巴欢快的沿着河岸蹦跳。
相拥的男女连忙分开,整了整衣袍出来,男子想要过去理论,身边的女子将他拉住,悄悄指去跟在老驴不远的一行九人。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赵郎,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们走。”
那边,孙迎仙叼着草根看着凉亭那对男女仓惶离开,呸的吐出草根:“没眼力劲儿的。”
身后背着包袱,挎着刀枪的陆盼八人目光四处打量,有些结巴的指着这片夕阳下波光粼粼的芙蓉池,以及附近的土地。
“我的娘咧,这以后都是咱家良生的了?”
道人看着那对男女跑去一辆马车离开,哼了声蹲去地上,盯着湖面游过去的一群鸭子,手指虚点了几下,像是在数有几只。
“什么那是,只要皇帝不反悔,后辈几代都是,要是想,栖霞山都可以姓陆.....”
八人对视一眼,齐齐朝他吼了一嗓子。
“栖霞山本来就姓陆!!”
道人有些愣住,正要反驳,众多马蹄疾驰的声音轰隆隆的朝这边而来,彤红的霞光里,几队皇城骑卒冲来,握着兵器高喝:“此处百姓速速离散,不得靠近芙蓉池三百步!”
已有骑士驱散了附近游玩踏青的百姓,或官家子弟,布下一条安全的距离,不久,上百辆马车缓慢而有序的过来,兵卒指挥下,依次在附近停好。
片刻,朝中大大小小的官员下了车撵,互相拱拱手说笑几番,一起走去空旷的地方,一边看这方景色,一边等待陛下过来。
“这地方,前几日还来过,算是城中风景尚好的一处。”
“可惜,蚊虫太多,不如阁楼听曲儿来得舒服......”
“对了,你们觉得这位国师如何?”
“当然是好的,没看陛下喜欢的紧。”
“.......可诸位大人,不觉得此人太过年轻了吗?”
“确实有些,听陛下说,此人会法术,可越国公也会啊,难不成还能比越国公还厉害不成?”
“那书生可是冲进南陈皇宫,砸了陈叔宝的金銮殿!越国公可比不了......”
“这倒是事实......哎,不对,就算越国公比得了,他也不敢啊。”
远处,蛤蟆道人悄悄打开小门,从书架滑下来,负着蛙蹼走到蹲着的道人旁边。
“那些个人都杵哪儿干嘛?”
“还能干嘛,等你宝贝徒弟。”道人捡起一块石子噗通丢进水里,荡开的涟漪里,那边聚拢说话的文武有声喊道:“越国公的车架来了,陛下估计也快到了。”
孙迎仙、蛤蟆、陆盼八人跟着偏过头,前方道路一辆马车驶来,车夫吁的声音里停去附近。
杨素抖了抖宽袖下来,与围来的百官随意见礼,抚动的车帘后面,陆良生跟着出来,站在车撵上,映入眼帘的波光粼粼湖面,野鸭成群。
‘是一个好地方。’
下了车撵,与过来的百官一一见了见礼,看到人群中的闵常文,笑了一下。
“闵大人,许久不见。”
在官言官,若是在私底下,陆良生叫他叔父也不为过,可眼下百官俱在,说这番话容易让朝中向来中立的闵常文难以说清楚。
老人自然也明白这一点,只是笑着拱了拱手,与陆良生寒暄几句。
“那闵大人与同僚说话,我先离开一趟。”
说着又与见过一面的韩擒虎、史万岁等人拱手说笑两句,没有世外高人那种高冷,反倒像是随性适心的翩翩公子,朝湖边的道人、陆盼等人走去。
“师父,你们来了多久?”
“有一阵了,良生啊,为师觉得这方倒是不错,湖水、芦苇。”蛤蟆道人盯着从不远水面游过的几只灰扑扑的野鸭,“还......颇有野趣。”
蛙蹼示意的拍了拍旁边的道人,后者扯过道袍:“想吃,自己抓去,你不是道行恢复了吗?几只鸭子都抓不了?”
“老夫这是不想在城中使妖力,免得引来城隍,给良生添麻烦,自己抓就抓......”
蛤蟆转过身,啪嗒啪嗒跑去老驴,爬进书架,翻出紫金葫芦背上,兴奋的撒开脚蹼一头钻进了芦苇丛里。
看着芦苇微微晃荡,陆良生出口气,与陆盼他们说了些话,过得一阵,皇帝的御辇过来,铁卫开道,一双双脚步落下,地面都传来些许震感。
“拜见陛下!!”
一众文武拱手躬身,停下的车撵,侍卫将帘子掀开,一身常服的杨坚出来,朝他们随意的摆了下手。
“不用多礼了。”
看到远处湖边的书生,在宦官搀扶下,说了句:“跟上朕!”便走到众人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