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7年,4月15日,印度,古里,故临堡。
时间到了四月,正是印度的所谓“夏季”,是一年中最炎热的时候,几乎滴雨不下,温度奇高,很是难受。若是熬过这个月到了雨季,反而会凉快些,当然那时就要饱受无尽的雨水的困扰了。
古里南部的中里河畔的一处高地上,由于地势稍高又有风,住着要稍微好受些。这里坐落着一个四角形的小型棱堡,周围的丘陵地带散布着直线分割的大块耕地,地中有不少黑皮肤的农夫正在耕作着。而在堡中,这里的主人们却躲在凉爽的石屋中商议着什么。
“今天叫兄弟们过来,是为了商议战争保险基金的增值方案的。”
棱堡内部的会议厅中,杜为先中尉走上讲台,开门见山地讲出了主旨。
台下坐着好几十个年轻男子,都和他一样,穿着东海军的作训服,说明他们有着共同的军方背景;但是没穿统一的红马甲,而是各自有着不同的休闲搭配,这说明这次会议不是一次严肃的正式军事会议,而只是一次普通的议事会。
东海商社开辟了途径古里的贸易路线后,鉴于这个大商港的重要性,在此留下了一部分人员,在中里河畔建立了一个据点,也就是这个故临堡,名字取自古里的另一个汉译名。古里城的南毗王受他们的威势所迫,装作无所谓,而东南边的耳那国派了少量兵力来试探过,结果崩了一嘴牙之后就不再来了。
中里河畔原先因战乱而荒废了不少土地,现在这些土地就被留守的东海人据为己有,其中大部分用作了公田,但也有相当数量分配给了每个士兵。这些士兵有的是本土来的嫡系军官和士兵,也有的是宋朝招募来的水手,还有少量是高丽、日本乃至龙牙半岛的外来人,但现在他们都有了统一的文化背景。他们从临近招募来农夫耕种,自己收取租佃,由于价格公道再加上周围人口密集,吸引不少人过来,算下来每年收到的租子也着实不少,一个个都成了拥地几百亩的地主。
去年高川过来之后,宣布故临堡纳入西洋公司管辖,每个人都要尽军事义务,但同时也确认了这些人员的公民权,并且允许他们组成一个小型的自治体,对当地的民政事务可以自行商议决定。从此,这座小堡及周边的土地就真正成为了“他们的城”,这个故临堡也成了东海控制区内第二个完全由公民构成的自治体(第一个是瀛山岛的瀛山县)。
从短期来看,这可以降低商社对这里的维护费用,公民们热情高涨,不但自行练武,承担了防御费用,甚至还能向上反哺一点。但从长期来看,在第一代公民的热情耗尽之后,第二代公民就未必会对上头的事如此尽心了,甚至可能产生离心倾向。不过商社也顾不了那么远的事情,先把眼前的搞好再说吧,故临和本土既有文化纽带,又依赖于本土提供的军备和商品,二十年内都不用考虑什么独立问题。
这些公民兵里面,杜为先并非故临公民中军衔最高的,不过他炮手出身,数学很好,所以被众人推举来管账。他今天所说的,是关于“战争保险基金”的议题。故临的规矩,公民收入要交公两成,一成是公用的税赋,另一成就是纳入这个基金,单独储存核算,一旦发生了战争,损坏了堡外的田地,就用这笔钱来进行赔偿,所以叫“保险基金”。这边收入不低,几年下来,这笔钱也近千了,公民们跟东海商社打拼,思维是比较活跃的,眼看着这么多钱躺着发霉也不是个事,于是就想合议一下去搞个投资把它们盘活起来。
“做买卖吧,咱们可以再添条船,跑没翼一趟就赚回来了。”
“但是风险太大了吧,万一沉了可就要倒贴货款了。别的钱赔了也就赔了,这个基金赔了可就坏事了啊。”
“要不放出去吃息?我看古里城里有不少婆罗门庙都是对外放贷的,月利怎么都有个一成,咱们也可以借给商人们赚这个钱。”
“但还是不够稳妥吧,万一他们卷钱跑了怎么办?”
“只借给有根底的商家呗,而且多散出去几家,风险就小了。”
“有根底不就是有势力,万一他们不还怎么办?”
“嘿嘿,有人敢不还?问过老子手里的‘风暴’了吗?”
见讨论的火候差不多了,杜为先咳咳两声,打断了他们,说道:“大家说的有理,放贷收息是比较稳妥的。但是那些婆罗门的放贷法子过于原始,不好用。我看啊,最近本土银行业搞得挺兴旺,我们也可以学一下,自己开家银行,吸储放贷,岂不美哉?不光可以放给外人,咱们自己人要做事也可以去贷款,不是两相得益吗?”
说着,他又掏出一本《银行学》放在桌上:“上次随船送来不少书报,我看这本书就写得相当有道理,谁有兴趣可以拿去看一下,学知识总是好的嘛。”
看到这本大部头,绝大部分公民兵都发怵起来,很快就有一个黑瘦子用生疏的普通话喊道:“杜大,我们信你,你说开银行,就开吧!”
杜为先轻轻一笑,说道:“那好,不过咱这银行总得有个章程,有人监督账目,还得起个名字……”
“咚——咚——”
正在这时,窗外传来几声钟响,打断了他的话。故临堡中经常响钟,比如晨起、有商船到达时都会敲响,但这几声钟声则不寻常,这是东海海军到达时才会敲响的欢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