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3年,4月12日,14:23,平度县。
包米安屏住呼吸,将手中的鸟枪举了起来,对准了从前方朽木后探出头来的一只小狐狸。
狐狸已经发现了他和他身边的黄犬,不过由于距离尚远,并未立刻逃离,只是警惕地看着他们。直到火光从眼前迸发出来,它才蹬腿向后逃去——而这就已经晚了!
大量的铁砂从枪口中冒了出来,呈圆锥面向小狐狸覆盖了过去,它就算再灵活也躲不开了,当场就被铁砂砸中,倒在地上苟延残喘了。
包米安身边的黄犬发出一声兴奋的呼喊,向前蹿了出去,咬在小狐狸脖子上把它甩断了气,然后叼着就跑了回来。
“好家伙,又一只,不愧是包铁手。”旁边的冒云刚才怕打扰他,一直屏着气,此时终于敢开口说话了。
冒云是包米安的友人,身上披着与他一样的橙色披风,手上也拿着一把鸟枪,显然也是狩猎老手了,不过他今天的运气就差了些,到现在也就才猎到一只兔子。“我也得抓紧了些啊。”
包米安从黄犬嘴中接过狐狸的尸体,看了一下,故作谦虚地说道:“哪里,不过是运气好而已。嘿,一把铁砂打过去,一张好毛皮也废了。听说有些好手能用独头弹打,直接左眼进右眼出,整张皮一个瑕孔不留,也不知道是怎么练出来的。”
虽然他说着惋惜的话,但语气中并没见有多少惋惜之意。这一来是因为如今辽东上等毛皮大量涌入东海,这些普通小兽的皮子实在是不值什么钱,破损了也不可惜;二来也是因为他们打猎并不是为了谋生,而只是休闲娱乐而已。
包冒二人是同事兼好友,他们都是退伍兵出身,取得公民身份后,先后进了中央市市北第二小学担任教师。教育系统有一点好,那就是休假日多,别的公务员或者社企劳工都是每旬一休,而他们则是双休,逢夏收、秋收、年节还有三次长假,可真是惬意了。也正是因此,这两人才得以有空闲经常结伴从事他们的业余爱好,也就是狩猎了。
实际上,这也是现在东海中产阶级最常见的娱乐活动之一。所谓“中产阶级”,典型的画像是在管委会系统、东海商社或私营工商业企业有一份稳定的工作,通过服役或纳税拿到了公民身份,收入和社会地位都有保证,因此才有钱有闲将别人的谋生手段作为爱好。呃,说的好听点,这些人是东海国的中流砥柱,说的不好听点,他们就是与东海国一起崛起的暴发户,虽然识了点字,但文化水平仍不足以参与到高雅的传统文化活动中去,最多读读通俗小说看看漫画,相比之下,还是狩猎这种简单粗暴的娱乐活动更合他们的胃口。
正好,管委会已经在小范围内给合格公民发放狩猎证和持枪证了,因此东海狩猎界具有鲜明的地域特色——用枪而不是用弓箭来打猎。不仅如此,这些年来国内还兴起了一整套狩猎产业,包米安和冒云穿的橙色迷彩披风(动物分辨不出橙色和绿色,因此这种披风能隐藏猎人的身形,同时又能提醒其他猎人,防止误击)、野地工装服和越野靴可都是品牌产品。
平度县的山河防线一带早年种植了大面积的人工林,十几年下来环境保持得很好,有着大量的小动物出没却没太多猛兽,因此成了一个不错的猎场。而这片猎场离市北区又不远,骑着马沿公路走一个小时便可抵达,因此两人便经常前来,已经是这里的熟客了。
他们俩又在林子里钻了一阵子,各有斩获,最后幸运地在午后猎到了一只麂子,可以满载而归了。两人把猎物绑上马,轻车熟路地出了林子,去了南边的落药镇。
这个小镇当年依托落药要塞而发展起来,后来又联通了公路,成为商路上一个重要的水陆节点,现在也很是兴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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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进了镇上一家熟识的小饭店,老板一看他们,就热络地打起了招呼:“哟,哥俩儿回来啦,嚯,今天收获不小么。”
“哈,托魏老板的福!还是老规矩,麻烦帮着收拾一下,那只麂子我得带回去,两只兔子就烤了吧,剩下的你看上哪个就拿走好了。对了,来两碗葱油面,这半天没进饭食了,还真肚里慌。”
“嗯,这么多……罢了,还是算十银分好了。你确定要烤的?我最近学了一手干锅的新花样,要不要试试?”
“好,那便尝尝。”包米安和冒云每人掏出几枚小钱牌放在了桌子上,“快点吧,天黑前我们还得赶回家呢。”
“行,你们先坐,那边有茶,自己倒啊!”
说着,老板便拿着两人的猎物,带回后院收拾去了。而两人则坐在前院的方桌前,一边喝着茶,一边随意拉扯了起来。
“听说了么,学宫最近又分离出一种新金属,好像说是从云南白铜里分出来的,叫‘镍’。”
“哦,字是怎么写的?……有些意思啊,又一个新物质。这能做什么用?”
“谁知道呢,不过似乎是跟铁一样有磁性。”
“哈,磁性怎么样?要是够强的话,说不定可以用来做成盔甲,直接把敌人的兵器吸走,哈哈……”
科学进展也是东海人的报刊热点和日常话题之一,不管懂不懂,总得关心一下扯上几句,这才能显得自己符合潮流。这两人也是这样,半懂不懂、天马行空地聊了起来,直到院外的动静引发了他们的注意——
“咦,怎么这么多兵?”
一队又一队的士兵突然出现在了院外的公路上,沿路向南行进过去——落药镇临近军事要塞,部队调动并不是什么稀奇事,但一连一排的调动常见,可这次队伍连绵不绝,都有营以上的规模了,这是怎么了?
与别的地方不同,东海国军民关系融洽,普通人见了军队并不会害怕,更别说包冒二人都是军伍出身了。但也正是这个身份,让他们格外有些好奇。
正好,老板将两碗面条端了出来,包米安趁机朝他问道:“老魏,今天这是怎么了,有什么演习吗?”
按往日的规矩,一般性的军事演习都会提前告知周边居民,以免引发恐慌。不过魏老板摇了摇头:“没听说啊,兴许是突然袭击搞越野训练?”
“哦,有可能。”包米安当初当兵的时候,也没少被折腾,现在想想也很正常,于是便不再去考虑此事,而是掰了一头蒜吃起了面条来。
稍后,老板又把干锅兔肉端了上来,还捎了些烫熟的下水扔给了他们的猎犬。他们风卷残云一般扫清食物,便向老板告辞,带上已经收拾干净的猎物,继续上马南归了。
但这一路上,他们见到了更多不寻常的情况。士兵们成群结队地沿公路向南行进,大沽河中有着超乎寻常数量的蒸汽拖船拉着一连串小船南下,铁路上不时出现一列满载着军备的火车……这是怎么了?
“不,不会是要打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