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夙,是皇后身边最信任婢女,但是后来被送到了先生身边,以便照顾先生的起居。”
说完这话,褚流似是意识到什么,朝着揽金那边看去一眼。
果然,闻言,揽金的眉头微微皱起。
褚流连忙闭紧了嘴巴。
“这个人,怎么了?”揽金问道。
天歌对此并无知觉,只是想起先前在青城的时候,赵云珠告诉过自己的一件事。
“在十三年前那一晚,发生宫变的时候,宁夙人在何处?”
“那时候没有人能想到会发生宫变。”褚流摇了摇头。
“彼时魏宁和大金派来庆祝帝姬满月和摘星揽月阁落成的人都在城外,白日里还是一派热闹祥和,谁也不曾料到晚上竟会是天地变色。”
“因为没有人想这么多,所以宁夙依旧留在先生府中。但是后来我寻先生的时候,却没有见到过此人。”
听着天歌和褚流的对话,揽金好似明白了什么,带着几分不确定开口问道。
“当初送你去青城的人,是宁夙?”
天歌闻言,终是点了点头。
“是她。”
“怎么会!”褚流全然诧异。
但这话一说出口,他便意识到自己的怀疑根本没有必要。
若非如此,天歌怎么会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此人可是揽金都不认识的。
褚流无意识的质疑并没有打断天歌的叙述,反而让她好似将很多东西都慢慢理顺。
“当初宁夙将我送到的,其实还不是青城,是青城与安阳交界处的一个小村子,叫清河村。”
“她将我送到恰巧有妇人要临盆的赵家,充作赵家的女儿,并跟李氏约好十年后带人来接我。彼时她曾赠予赵家不少财富,更是在先头五年,每年都按时送来抚养的费用,但是在第六年的时候,却再也没有到过清河村。”
“以区区婢女的身份,我不认为她有能力将我带去极北之地,就算可以,也没道理选择还处于交战状态的边关。况且,小小的婢女,如何有那么多的银钱不说,又为何肯花那么多银子让人来代为抚养一个孩子?正常人的做法,哪怕是为了省钱和放心,也该是亲自养育才是。”
话到此处,褚流已然想明白了天歌的意思。
“宁夙背后肯定有人。”
能拿出这么多银子,更愿意花这么多银子,甚至有能力将孩子帝姬从皇宫偷出并平安送到遥远的北地的,除了跟她相关的至亲,还有谁?
“云山果然没有死……”
揽金袖中的手有些微微的颤抖,惊喜之余,更有微微的悲愤。
“可是他为什么要去北地!江南不是更好的选择吗?难道他不信任我……不会的……”
望着揽金公子一脸的茫然,作为站在局外看了这所有的事情许久的天歌摇了摇头。
“不是不信任。或许,是不想连累。你们能想到江南是最好的选择,那为了躲开那些同样会如此选择的人,他们只能反其道行之,选择北上。”
天歌长叹一声,“方才我说过,其实对宁夙,或者说对于宁夙身后那人来说,寻常情况下最好的选择便是将孩子放在身边自己养大。宁肯信任一个陌生的农妇,也不愿意放在身边,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他的身边也不安全。”
揽金公子慢慢站直了身子,口中有些微微的涩然,“直到如今,姑苏不还是有很多人守株待兔,等着他现身吗?”
“那银子约定好是十年,却只送了五年,到第六年的时候,便停了。所以……”
天歌的话说到这里,没有再继续下去。
但场上之人想来也已经明白了这话的意思。
揽金公子深吸一口气,勉力一笑。
“不管怎么样,那些人既然也在寻云山,就说明他真的没有死。现在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不打紧,只要他还活着,总一天我会将人找出来。来日方长。”
“嗯。”天歌点了点头。
以揽金的骄傲,不需要人安慰。
罢了,天歌又想起另一件事。
“宁夙将习得的双面画的技艺传授给了赵家小姐,赵云珠;其母李氏为了贪图富贵,在我和赵云珠肩上都烫出了伤疤,我肩头的胎记被人抹掉,正好借着雪肌消痕膏彻底将痕迹去除,所以如今大家都以为她才是真正的帝姬。”
其实对于这一点,天歌本不想说明,但如今大家彼此已然开诚布公,便再也没有瞒着的必要。
不过这话说完,后半句倒是没能引起人的注意,反倒是前半句让褚流不由微微凝目。
“你说,宁夙将双面画传给了赵家小姐?”
“嗯。”天歌点了点头,“不止如此,她还告诉赵云珠,她出身富贵非是赵家女儿,以此来离间李氏母女。先前我不懂她缘何如此,后来才慢慢想明白了。”
“那赵家待你,想来并不好吧?”褚流看一眼天歌,轻声问道。
天歌轻笑一声,“毕竟不是自家闺女儿,不喜也算正常。”
“那看来她背后的人,还真是先生了。”褚流苦笑一声。
“此话怎讲?”天歌问。
“先前我们在北地闯荡的时候,先生也曾用这法子捉弄过别人。”
褚流道,“那时候先生刚收下我和揽金,带着我们和他的妹妹一道在魏家借住。魏宁的弟弟魏安瞧不起我们,先生那时候也才十岁,却已然老气横秋的吓唬魏安,并煞有介事的举了一系列的证据,说魏安非是魏家亲生云云。”
“谁曾想,最后真唬得魏安怀疑自己非是魏家子,却又不敢去问自己的爹娘,生怕自己问了更不受宠爱。直到我们离开魏府那天,先生才跟魏安说自己不过是骗他,气得魏安直跳脚。”
提起少年捣蛋的往事,褚流的面色也多出几分柔和。
只是人间事,总是难以预料,如今连见故友一面,却都难上加难了……
在褚流的缅怀中,天歌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你所说的魏安,可是双腿有疾,号称‘诗文侯爷’的安平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