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罩不住孙葵荣,但上次武庚说了,报派出所是需要厂领导批准的,他正好顺水推舟,唉,将来让烟酒公司跟厂里协调吧,能压下去就压下去,孙葵荣将来还得感念自已的情义。
陈世法来得很快,周凤和也匆匆赶到了,这无论如何都是厂里的大事。
“就是他!”当着两们领导的面儿,保卫科长一幅义愤填膺的样子,他把手电照在孙葵荣脸上,两位领导都是一惊,这已经不成人样了。
“孙……葵荣,”周凤和严肃道,“你怎么跑到澡堂里了?”
这时的孙葵荣已经被被人架起来,放到了旁边的一条长椅上,他上气不接下气道,“我去洗澡……”
“那你没看到上面挂着的是女用吗?”周凤和抬头看看澡堂子的门,女用的牌子仍然挂在上面。
“是男用。”孙葵荣满腹委曲,他的眼睛肿得此时只能眯成一条缝,借着这道缝隙,他心里一咯噔,上面挂着的真是女用的牌子。
“可是,我真的看清是男用啊!!!”孙葵荣简直歇斯底里了,活了四十多岁,亲眼看到过八三年严打,他可太明白,流氓罪意味着什么了。
“流氓”这一个词,也是中国独创,指的是生活作风有问题的一类人,在后世看来这只不过是道德问题,但在80年代初期这可以触犯法律底线的一个问题。
1983的严打运动中,流氓罪是可以在刑法规定的最高刑以上处刑,直至判处死刑的,从此,流氓罪与故意杀人罪相同。
在这个年代,不管你是普通老百姓,还是领导人的子女,只要犯了流氓罪,一律从严从快查办。
上海某歌星因与多名女性交往,被判了四年,还有某影星因为组织跳舞,也被判了几年。
“是不是喝多了酒?没看清楚?”保卫科长小心翼翼道,他也明白里面的严重性,有意为孙葵荣开脱。
“胡说,那么大的字看不清楚,我看他就是喝了点猫尿就想干坏事……”人群中有人喊道。
“让派出所拘留他,我们不能白给他看。”一个女工狠狠道。
“对,拘留他,拘留他……”
……
周凤和看看陈世法,“报案吧,这件事,厂里处理不了。”
陈世法没有说话,他又点上一枝烟,“先把烟酒公司的人叫过来,人是他们的人,事出在我们厂,我们不能就这样直接把人送进去。”
周凤和没有再坚持,这似乎不违背原则,“那先把孙葵荣带到保卫科,等烟酒公司的领导过来再说。”
“大家散了吧,该上夜班上夜班,”武庚指指两位妇女,“你们,让厂里的车送你们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啊,不要有心理负担……”
人群散开了,灯影树荫下,杜小树犹自一脸不甘,“东哥,这流氓怎么不扭送派出所?”
“流氓就该扭送派出所,”秦东看一眼杜小树,“偷看我们啤酒厂女工洗澡的人就应该进派出所。”
杜小树一愣,接着讪讪地笑道,“偷看女工洗澡的人不就是孙葵荣吗?”
“人家是光明正大地看,那个人是偷偷摸摸地看,”秦东一指前面的围墙,又指指澡堂上面的气窗,“这个人啊,就是趴在气窗上偷看,被人发现翻过围墙进了厂外的玉米地……”
杜小树不安地看着秦东,秦东却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昏暗的灯光下,一道道细小的血印在杜小树的胳膊上清晰可见,“东哥,我……”
杜小树不安地反抗着,想把胳膊从秦东手里抽回来,可是反抗只是徒劳,秦东的手象铁钳一样钳住了他。
偷看女工洗澡,厂里以前没有过,他仔细想来,就是让杜小树帮着他卖啤酒以后的事,有一次,他特意注意了一下杜小树,衣服上还沾着绿色的玉米花粉,胳膊上还有拉的血道子……
“这事过去了,以后要学好,听明白吗?”秦东低声道。
“听明白了。”杜小树的声音象蚊子一样,“东哥,你千万别跟我爸和我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