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琳虽然没有高三以后的记忆,但那个写着秘密本子上的每一个字她都记得,看了这么多年,她反复揣测过其中的含义,对“费航”这个名字再熟悉不过,是不怀好意害过她的人。
她倒没去猜想费航要做什么。景琳记忆力还算不错,一见到这个人,就想起十六岁那年在景琥幼儿园门口救过他们的少年。几年后再见,平心而论,这个人很有骄傲的资本,然而依旧抹不去她一见到他就产生的厌恶和排斥。
景琳一路往郊外骑,郁闷的心情渐渐被春风吹散。
“第十一监狱”门口,已经有两辆车停在那里。
景琳到达时,江达难得有些晃神。她长大了,比起原来的青涩,更多了几分绮丽之色。
景琳见到他们也有些惊讶,她明明只通知了这几年到处打听消息的华志鹏,可是江达和纪恒伟都来了。纪恒伟还背着书包,抱着《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她心里温暖,也有些感激他们从未把屠墨初遗忘。毕竟这一路走来,屠墨初的朋友实在太少了。从小就性格孤僻的男孩,小区里都没人愿意和他玩。
几个人一起往里面走,刚好是开放探监的时间。
江达看着这里面的坏境,觉得有些不对,挑了挑眉。这……这看起来不像单纯的监狱啊。
普通监狱的探监日都是一起开放,然后安排统一在宽敞的会见室,但是“第十一监狱”,给了每人一个单独的小房间。
然而走程序说明情况时,狱警皱着眉头,“屠墨初……昨晚打架,今天在关禁闭。”
几个男人都满脸卧槽,景琳也愣住了。谁都知道,在服刑期间,不能动手,否则后果极其严重。屠墨初这是疯了吗?
刚好前辈钟学禹也有人来探望,路过看见了门外的几个年轻人,笑眯眯地说道:“那个老刘啊,你就通融通融,明天继续关行不行?把那小子关上十天半个月都没事。”
钟学禹极有威望,他的家族也极富有,只是女儿遭遇玷污折辱,他怒极,用了生化武器杀人才进来这地方,即使在“监狱”,人人都会尊称他一声钟老。
屠墨初到底还是被推过来了。
年轻男人的瞳眸漆黑淡漠,可是看到华志鹏他们,依然有片刻错愕。他以为三年的半路朋友,早就各奔东西,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
华志鹏十分激动,他这两年在动用所有关系找人,始终没有放弃,此时他都快口齿不清了,“墨、墨哥,终于……见到你了。”
他们第一次见屠墨初坐轮椅的模样,改造并非度假,怎么都是狼狈的。屠墨初脸上冷清,却没有使他们退却。
华志鹏这二货还摸了摸轮椅,“墨哥,这玩意儿有点酷啊。”
“……”
屠墨初的目光在他们身上看了一圈,最后落在小姑娘身上,她软软喊道:“屠墨初。”
他柔和了眉眼,怕吓着她似的,低低应了一声,“嗯。”
两年悄然而逝,每个人的穿着打扮都有变化,不变的却是性格。
华志鹏没来过“第十一监狱”这样的地方,连墙上的灯都恨不得摸一摸。他们眼中并没有半点对屠墨初的鄙视,屠墨初和他们碰了碰拳头。
江达忍不住吐槽,“你别看华志鹏现在高兴得恨不得把房顶掀翻,当初你出事,他差点坐在街上大哭。”
华志鹏炸毛,“谁哭了,江达你说谁呢!”
景琳笑了。房间里就她一个女孩子,笑起来比春天的阳光还要明媚。她没有见过男人的友谊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好奇地瞧。
屠墨初有些无奈,却也不禁弯起嘴角。说实话,见到华志鹏他们,久别重逢的感觉并不坏。
屠墨初看见纪恒伟还背着书包,于是问道:“纪恒伟,还在准备高考吗?”
纪恒伟点点头,又挠了挠头,“今年是第三次高考,我总觉得自己能考上。”
大家都没有嘲笑他,事实上纪恒伟不聪明,天生好像就不适合学习,可他喜欢一样东西无比单纯,可以一辈子都不改变。
他们几个男人在这里,景琳有些羞涩,不好跟屠墨初讲话,静静站在一旁。她鲜少见他笑,今天看得出屠墨初是真的高兴。
江达最有眼色,他们男人糙,过来看屠墨初什么都没带,兜里倒是有钱,但是大家都知道屠墨初多喜欢景琳,总不可能在兄弟喜欢的女人面前给,要给也得等到景琳不在的时候。于是江达拉着华志鹏和纪恒伟往外走,边走边说:“我们到处看看啊,墨哥你和景琳聊。”
等他们都走了,屠墨初望向站在一旁的姑娘,“琳琳。”
景琳莫名有些羞赧,然而还是过去,坐在他对面。他的朋友们都不好问他,可是她想知道,“屠墨初,狱警说你昨晚打架了,为什么打架?”
屠墨初眼眸幽深,看不清里面的情绪。他静默片刻才回道:“没什么,监狱本来就乱,住在一起难免会有些冲突。”
景琳只关心一件事,“有人欺负你了吗?”
这傻姑娘还以为他是小时候被人按在地上无力反抗的小男孩。屠墨初眸光柔和,“没有,别瞎想。”
看着她水盈盈的眼睛,他只好轻声解释:“是我打人了,所以我才会被处罚,没被别人欺负,明白了吗?”
景琳舒了口气,点点头。她也知道监狱里乱,而且她离他很远,都不知道他过着怎样的生活。
她仰起小脑袋,羞涩地笑,“屠墨初,抱抱。”见他一面,太不容易了。
屠墨初才被关了许多,过来前只是洗了手。他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乖,我身上脏。”
景琳想起自己带过来的衣服。上次过来没有给屠墨初带东西,这个男人骄傲,不会要她一分钱。
她低头从包里拿出衣服,到底第一次给男人买这些,她脸颊微红,“你看看合适吗?”
屠墨初的目光落在衣服上,心里酸涩。他无法在她面前换衣服,世上很多事情尚有变数。他这辈子最介意的就是母亲都嫌弃的身体,他不忍她失望。他只是接过去,说道:“嗯,很好看。”
景琳欢喜地笑了。她其实并不执着于拥抱亲吻,她只是觉得在里面的生活艰难,他需要一个拥抱。
十九岁的姑娘,更喜欢和他在一起时的感觉。这个男人沉默寡言,可不管她说什么,他墨黑的眼睛里都只有她的模样。屠墨初从不打断她说话,也从不说他受过的苦,可她知道,这个男人会在这里,全是因为自己。